秋日鱼蟹肥，乌镇渔翁最忙的时候。
脚不沾地早早出工，宽口大的网一把撒下鱼塘，膘肥体美的鱼仔个抵个地蹦，匆匆忙扎紧口生怕跳出小船，打桨人喊着号子满脸欣喜，船身吃重缓缓在苇田移动。
老先生应景地教娃娃们念“秋风起兮木叶飞，吴江水兮鲈正肥”，有韵律的老声一句，咿呀呀的童声一句，白须须的胡子垂到胸前，瞧着窗户外鼻尖嗅了嗅，回头招手孩子们回家帮工。渔忙的季节，靠海人家都张罗收网，辛劳一年全指望这几月的盘算，好过个热乎的春年。
“切鳐鱼以作脍兮！”学生们得了放课的令一哄而散，先生捻着胡子揺头晃脑，锁上了学堂的门背着手晃去寻一碗鱼汤喝。
金水楼一早挂出白炖鲻鱼的牌子，正是下鱼的时候，码头上第一批最肥的鲻鱼都送到了这，谁进来都要点一碗尝鲜，上笼蒸得鲜嫩滑口，鱼肉倒是其次，汤才是重头，收足了鲜味白泽浓厚，搭着猪油丁和笋片，醇香不腻，这样一碗鱼汤，算是拉开丰季兆头。
白玉衡坐在车内，单指挑起帘子瞧着街上景象，他驻扎乌镇将快一年，虽说尚未富庶城镇，只堪堪处理了先前的杂碎事，可首年收成也是对他任职的体察，前些天商会报了表来，虽然比往年收水，但这才是真账簿，如今看着城里百姓为着秋收忙碌，自然宽慰许多。
“师长，童小姐留了话，今晚回绿园吃饭”。
“好，先拐趟窄巷﹣-”。
“”给童小姐买方糕”。
“多嘴，开你的车”。
“是” 。
刘平稳稳拐过一个弯，车尾甩开世俗热闹，朝僻静的巷口驶去。
“冷死了，渗到骨头里冻人！”
一进屋白玉衡就直奔着暖炉烤手，刘平收好衣服也凑过来，两个男人蹲在小小的炉子前哈气搓胳膊，前些天还有末夏的残热，谁知忽然一下雨就冰片子一样裹身上，穿几层都觉得往里透冷，偏偏屋里屋外一个温度，只有被窝还暖和些。
“”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收成”。
白玉衡一边哈着气搓手一边想着那几日的丰收好景，只希望多延续几日暖阳，早早收了备粮。
“师长放心，阿翁们都是老惯的，伸伸手都知道明天刮什么风”。
小罗一挑帘从屋外进来，一人捧了一个厚毯子裹着驱寒，又端上热乎的鱼汤暖身子。
“嘿，金水楼的鳐鱼汤，我们爷一路上就想着这口呢”。
刘平抬手先灌了一口，就被烫的直伸舌头吹凉，白玉衡嘴上骂他心急小心吹了又吹，才往嘴里抿了一口，小罗被两人逗乐，原本绷着脸也破了功。
“这可不是从金水楼买的，小姐知道师长今天回来，特意吩咐厨房去码头等的鲜鱼，自己半下午开始守着炉子熬的”。
“哟，那我这还是沾了师长的光了”。
“你给我放下，这是童儿给我煮的”。
白玉衡伸手拿了木捶就要敲人，刘平一边说着“谢谢师长”一边喝完了最后一ロ汤，然后站到一边龇牙咧嘴地吐热气。
“怎么不见童儿？”
见人终于提到话头，小罗摆摆手，小大人般的叹了ロ气，急得白玉衡多问几遍才慢悠悠开口。
“我们小姐不打算用晚饭了，只叫您吃完就先回吧”。
军部一级警报拉响，刘平满脸同情瞧着神情有些僵住的白玉衡，算着这次两人要闷多久的气。
入秋的日子温差总是不定，白天尚靠着残阳发热，入了夜地面眼见地起冰泛凉，老农们赶着日子收完最后一波，就窝在家里细密盘算，抛去缴税军资，还能剩下多少备粮过年。今年收成尚算宽裕，心也就跟着宽敞，留出几个钱去熟水店打上热水，老板心情好还附加几个茶沫子，凑在一起絮絮长短。
“这次收成还算不错”。
“倒能过个稳年了”。
“这回来的老总虽然脾气大，倒不多贪，难为日子松快点”。
“可不知道能松快到几时噢”。
“怎么说？”
说话的人故作玄虚地抿一ロ热茶，手指动动示意人凑近些听。
“咱们这乌镇，可是要变天了”。
“这话可不敢乱讲啊”。
“怕什么，敢做不敢说？你们瞧瞧，这公署现在看是姓白师长的田，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改姓江咯”
“江？”
“犯糊涂了不是？除了绿园那位主，江汐童，谁有这能耐让师长言听计从？”
“嘶一”
入夜是凉，手指敲在门框上都像是冰锥子砸，白玉衡看屋内灯火通明，偏就不给他开门，刘平在一旁陪着心惊胆战，生怕师长气极又冻坏了身子。
小罗说了那样的话，白玉衡自然不安稳，急吼吼地扒了几下碗就带着食盒来里院，竟是连门都没能进去，好说歹说不能坏了身子才把晚饭送进去，隔着门又客客气气地请人开门相见，却没有一点动静。
“童儿就舍得不见我？”
门“吱扭”一声开了缝，是小罗，他闪身出来，冲着面前军装都还未来及换的男人下了逐客令。
“师长，小姐说心里实在不痛快，就不留您了，天凉还请早回，师长身体误了可是乌镇的大事”。
这是打定主意今天不会见了。
白玉衡抿紧嘴巴，单字“嗯”了下，又对着紧闭的房门说了声：“那我先回，改日再来”。
房内烛影晃动，随后被吹灭，刘平分明从他师长眼里瞧出好些委屈。
男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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