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料峭，回暖了几日又掉崖似的变温
雨水是连绵不断，夜里总能听到玻璃上沙沙响，窗缝一糊再糊，第二天地上洇着水滩，露珠挂在叶尖，掉在身上凉意渗人，没穿几日薄衫又披上厚袄御寒，天气怪得很，面皮上灼得发烫身上却捱着冷气。江汐童点了几件护膝棉衣放进箱子里，对白玉衡“当兵的抗冻”说法不置一词。
“你不晓得春寒厉害，这屋里屋外一个样，起了暖炉也防不住冷气，等你受寒可有折腾”。
彼时白玉衡捧着一个绿搪瓷碗，煮好的花果茶
刚从洋油炉子上拿下来，还有些烫手一一江汐童不许他吃冷茶，师长听着“训导”起身做一个大礼，恭恭敬敬地谢江老板体恤。
“没正经的”。
“小的一定按着老爷嘱托，好生回来。嘶一一好酸的茶”。
“知道你舌头金贵，旁边蜜罐里舀一勺，等茶温
了再加进去”。
也就送到城门口，白玉衡留下一台车和李方遇，还有警卫队，只教她安心等待，保重身体。
“回来我要检查你有没有掉肉，少一两都不行”。
白师长摘下手套，旁若无人地亲昵捏她脸颊。
“得啦，快去罢，路上颠簸，你多当心”。
“一队警卫够不够？要不我…….”。
“乌镇可比你这路上安全些，别再分心了，我没
事的”。
“好，可有什么想吃的，我带回来给你”。
“你这，＂江汐童红了脸瞪他，这种话留在屋里
不说，这会儿别人听去都以为她是馋猫儿"又不是小孩子，话说得很奇怪哩”。
“那我走了”白玉衡带上帽子，帽檐压到眉骨，一双眼睛深情切意”。
可还有要说的么”。
江汐童忽然泄气，端好的心情在白玉衡一声声不舍得里松散开。
“明儿个唱《打金枝》，你说喜欢的，可惜听不
了”。
白玉衡上前一步把人搂在怀里，在额头飞快吻
了一下，凑在耳边小声说道。
“等回来唱给我听，咱们屋晚上动静可不比戏台
小”。
江汐童“唰”地把人推开，喊着刘平快把白玉衡带走，转头走了几步不肯应白玉衡在背后叫，听到车子发动又急急忙忙转过头，看到白玉衡在车里同她挥手道别。
“等我”。
“你平安回来就好”。
后半句被卷起车轮扬起的沙土中，江汐童望着看不见踪影的远处，总觉得落去点什么，并不是生离死别，却生出许多惆怅。
“江老板放心，师长是惯例述职，很快就回来了”李方遇站在旁边安慰他。
“他总是风雨不惊的样子，我担心他是隐起风雨而非风雨未至”。
“师长自有分寸，您无需担忧”“最好是这样”
江汐童知道白玉衡隐下许多事未同他讲，他明
白白玉衡想竭力抛开旁的杂碎安心过日子，只是身在其位需谋其职，有些事他无法避开也必须顶上。白玉衡有勇谋，少年得志备受青睐，这些事于他是迎刃，无需多牵挂，多想反生困扰，只需经营好自己的园子，却又怕他已是强弩之末，靠一ロ气硬撑一一刘平说过他曾经行事，哪怕枪口怼到脑门上都不动摇，攒着一股
犟劲狠厉。
“白玉衡，你最好没事，不然我饶不了你”江汐童撑着额头咬牙切齿地想他，又一遍遍地骂
他，恨不得把人立马拽到面前痛痛发泄一番。
小罗来请她洗漱，医生说要好好休养，可她睡
不踏实，闭上眼就是刀光火影，一下熬到天明，虽然做不了什么，但为着换个心里好受，
于是也不在床上腻歪，踏着鞋出了门。
她一连称病数日，绿园的牌子都摘下，日日教人端了汤药，倒像是大病一场，钱家那边收了帖子字画也没再闹什么，只怪气回了几句，她并不在意。
早餐用的鱼汤面，江汐童掰了一块糖包慢慢嚼着，忽而院门吵闹，竟是前院的几位师兄弟，可惜警卫不认这些伦理辈分，只按着她的嘱托拦人。
“请进来罢”。
江汐童搁下筷子，等几人气冲冲走进来先起身道了不是再问何事，提到话口，几人眼色流转，最终请了辈分最大的开口。
“江老板，您知道白师长的事吗”。
“知道”。
“哎呦，那还稳的住，外面都快乱死了，你在园子里坐着干什么，不如早日谋划”。
“师兄这话江汐童不太明白，如何是谋划？”
“傻师妹，如今师长革职，你素日不同那些大家来往，得罪不起，咱们就是小人物，没必要非得守着什么情谊交好”。
“想必师兄已有盘算了？”江汐童嘴角淡下几
分，眼底没了热气地盯着人问。
＂你既然能同白师长交好，这富贵好处我们都是看见的，你从小脾气犟，可如今形势大过人，师哥是劝你要学会变通，等来了新长官——!”。
“ 叮哐”一声，江汐童砸了茶盏在地上，吓得滔滔不绝的人住了嘴，神色尴尬地来回，一时无人说话，凉亭旁的雀儿叽喳着离巢觅食，良久江汐童才开口。
“师兄的好意童儿心领了，既然您都说了我从小脾气犟，我敬白师长也未想过靠着他捞财保命，绿园还不做那邀好的行当”。
“你，我们知道你素来重情义，但也要顾及这一园子的人啊”。
＂师兄这话差矣，绿园重新挂牌之日我就向众人许诺，定会光耀师门，不说大富大贵，却从未让园里缺衣少食过”。
“自然，你是极有本事的”。
“就算是修园子，这钱我也拿了一半出来，并不是委身于师长。你们倒是借着师长庇护出去蹭了不少的光，多次规劝切勿生事引祸，上个月二师兄赌钱的老板都找上了门来要账，还有其他的乌糟事非要我撕破脸面一一摘出来吗﹣-到底是谁要沾谁的光？”。
江汐童语气不善，一时众人面色青红，垂着头不言语，为首的人动动嘴唇说。
“你同白师长交好，风头不少底气也足，是往日不敢做的也做了，不敢讲的也说了，如今得罪了钱家，你脊背硬扛敲打，我们都还指着过活呢。
江汐童气笑一声没有回话，端起碗抿汤，话说的太久有些冷掉，倒抵不过人心炎凉。开了话头的人自知这话说出来颇无耻，却也硬着头皮讲了下去。
“江老板若是觉得难办，嫌我们粗陋掉面，不如换了身契来，咱们好说好散，日后见面还能念着同门情谊一场”。
“原来这才是师兄今天找我的要事，刚才那些体恤竟都不是真的”。
“何苦把话说得这么难听，你不也…”一人开口被旁人拉扯打断。
“旁的人怎样想我无所谓，却不想我视若手足的人也是这般看我”。
“江老板，就行行好，我们几个年纪大了，又不如你风光，不如放了身契，大家都好过”。
“放身契可以，只是门规在先，若非灾病嫁娶，园”。
“你这是不顾同门情谊了？!”一人猛的站起指向江汐童，被旁人拉着坐下“拦什么，她这是要断了我们生路”
“师兄好口才，竟只许自己弃师背门，不许别人按谱办事的＂江汐童彻底没了表情，反唇相讥
等小罗端着热好的汤碗回来时，亭里散没了
人，好像刚才剑拔弩张的喧闹样是场白日梦，江汐童靠在瓷桌上继续咬她的糖包。
“江小姐，吃点热的吧，糖馅凉，吃了胀气”。
江汐童由他换了餐盒，舀起一勺浓汤，吹温慢慢往嘴里送，小罗望着她的神色不敢开口，等了半盏茶江汐童开口问他的功课，便老老实实作答。
“前段时间智在，她爱带你出去玩，我不好扫你俩兴，如今可是要捡起来了，背的不好仔细打手心”。
“有在念书的，《字课图说》已经学了大半一﹣也不是出去浑玩，何若思小姐教我打电话哩”。
“咱们园还用不到那些，净学些奇怪的，好好读书是正道”。
小罗瞧着她心情不好，便不再做多辩解，江汐童再没吃几口，搁下碗筷时忽的开口。
“小罗，你会背弃我吗”。
＂那是什么没良心的事，小姐待我如亲兄长一般，就算是责骂也是为我上进”。
小罗说的是真心话，也是为了让江汐童宽心，她受了同门兄弟的背离，心里大不痛快。
“你都明白，他们却念我薄情”。
“师长比我更明白”。
男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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