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泽听闻，下意识地摸了把自己的脸。

“噗，骗你的啦。”乾明这下真的笑了出来，她轻掩着唇角，笑眯眯地看着他。

“…”

“不过现在，你的脸真的红起来了。”微弱的晚灯蒙在两人的面庞，乾明看到他的面颊多了块深色。

“好了好了，我们走吧。”乾明说完，转身沿路走去，钟泽见状，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散步的终点依旧是车站。乾明看着钟泽，正欲道别，转念一想，却马上改口，“这周末有空吗？”

“有。”

“那我再邀请你和我一起吃饭，你会同意吗？”

“我是想说，这顿饭，是想谢谢你陪我散步。”

“…好。”钟泽看向乾明，嘴巴微张，似是有许多话想说，但最终只是转为了一个字。

“那我们周六晚见？”乾明说完，正欲离开，却听到了钟泽的声音，“你接下去还会来散步吗？”

“…”有些诧异地看向钟泽，背着光看不清他的神情，“当然会来。”

回去的时候心跳得很快，这种情绪很少出现，有点难耐，但又心情很好。她看着镜中满眼星光的自己，怔怔地凝视许久。好像只有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才会如此不同。

自己的心好像已经做出决定了。

周六晚。

钟泽看着乾明，有些发愣。

乾明看着夸张的雅座，嘴角也微微抽搐。自己当时脑子一热，直接订了一个两人的烛光晚宴。等自己预约完，付了款之后，她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事。不过现在想后悔也无济于事，很显然钟泽的反应更剧烈些。

“怎么了？”乾明平复了一下心情，看着昏暗的灯光下，铺满粉色、红色玫瑰的餐台，调笑道，“如果不想吃的话，你可以现在离开。”

“…”钟泽看着这充满浪漫氛围的包座，没有出声。身体随着呼吸起伏了许久，在乾明以为他要转头就走的时候，钟泽坐了下来。

乾明有些诧异地抬抬眼，看着钟泽双手不自然地紧握住手机，目光游离，却始终不落在自己身上。乾明面不改色，心里轻笑了一声。

“想吃什么？”乾明随意地翻开菜单。

“都行。”钟泽没有看她，只是低着头端起了水杯。

“那套餐？”乾明见钟泽点头，念了套餐名出来，“一生一世？水晶之恋？”

水从杯内滑溅出来，淌在了红色的餐布上，染出一抹深色。乾明抬起头来，看着钟泽手足无措的样子，伸手递了纸巾，“你还好吧？”

“…”钟泽接过纸巾，闭了闭眼，“还好。”

“我以为你在害羞呢。”乾明装作不经意地说完话，随即观察到对面的钟泽身体又是一僵。

假装没有看见他的不安，乾明问道，“那我自己选了？”

“嗯。”钟泽擦拭着衣襟，不敢抬头。

“那就…一见钟情好了。”乾明轻声说道，声音微挑。

钟泽猛地抬起头来看向她，余光看到了钟泽的动作，乾明慢慢抬起头来，假装困惑道：“怎么了？”

“没事。”钟泽摇了摇头。

“让我来猜猜看，你不会是因为听到‘一见钟情’这个词，才这么失态吧。”乾明轻笑着，双手交合支撑着下巴，看着眼前的钟泽。

“…不是。”声音有点虚，像是在掩饰。

“哦？我还以为你是因为对我一见钟情，所以才会这么激动呢。”

看着对面逐渐蜷缩起来的男人，乾明也不敢激得太厉害，“好啦，我开玩笑的。”

没等钟泽松口气，乾明又一次开口，“不过我确实想吃‘一见钟情’这份套餐。”

钟泽抬起头来，眼神中满是幽怨，似是在说：怎么就和一见钟情过不去了！

乾明招手喊来服务员：“你好，我想要套餐‘一见钟情’。”

服务员穿着整洁的套装，微微颔首：“好的，您和您的爱人请稍等，我们现在就开始给二位做。”

爱人。

接二连三的刺激让钟泽的脸红得像是要炸开，乾明突然止住了笑意，对钟泽道，“钟泽，你看向我。”

勉强地接受了讯息，钟泽慢慢抬起头来，他的面颊通红，眼睛有些湿漉漉的，浮起淡淡的水雾。第一眼疏离沉默的他此时像是沾满了人间烟火气，变得生动且真实。乾明不禁滞了一瞬，连带着声音也软了下来，“其实，我想说的是，在我不小心撞到你之前，我们有见过面的。”

“…嗯。”钟泽沉默了许久，终于开口，可能因为情绪难以平复，他的声音也带着颤抖，“我知道的，我们见过几次。”

这下轮到乾明惊讶了，“几回？”

“是的。第一次见面是在那个公交站，就在上周一的傍晚。”钟泽的表情随着开口后逐渐平复，面色没有之前那般绯红。

“这我知道，当时我们俩对视了。难道我们之后还见过面吗？”乾明好奇道。

“对…周五那天傍晚，我看到你的，你已经离开了车站，低着头往前走。”

“那天…”乾明忍不住瞪大了眼睛。钟泽看着，指尖微微颤动了一下，但没有抬起来，随后他欲盖弥彰般地端起茶壶，给水杯蓄水。

等等…乾明怔怔地想着之前发生的一切，乍然间想明白了一件事，“所以你在周一见到我的那天，就已经记住我了吗？”乾明一边说着，一边露出了一丝狡黠的笑，难以遮住她的锋芒，“你今天的状态这么异常，甚至在听到某些字眼的时候反应也非常激烈。那如此这般，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因为在第一次见我的时候，就对我有了一定好感，甚至可以说是一、见、钟、情？”

水从茶壶里倾倒了出来，这下整块餐布都变了颜色。钟泽表情满是裂痕，他连忙把水壶拿开，抽了纸巾试图挽回这一场意外，可显然来不及了。

服务员闻讯赶来，重新换上了新的红色桌布。钟泽看着狼藉的桌子，绝望地闭了闭眼。正想通过这个意外逃过一劫，却发现乾明的眼神始终锁定着他。

钟泽索性放弃了挣扎“…是。”

他颇有点自暴自弃的意味，“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感觉你的眼睛很特别，所以忍不住…多看了一会儿，但我看你下车后，很快就低头走了，所以没有和你搭话。”

“那第二次呢？”

“…第二次和你擦身而过的时候，我一眼认出了你，但你又低头走了。”

“你那天认出了我，为什么不直接和我打招呼？”

“…”钟泽感觉自己的脸又烧起来了。

刚好这时，服务员将菜端了上来，给了钟泽一点缓冲的时间。

他努力思考着应该怎么回答，甚至考虑要不要装傻逃过这个问题。

但女孩显然不肯让他提前结束这个话题，亮盈盈的眼睛一直盯着他看，毫不掩饰自己的好奇。

“我怕和你打招呼，你会觉得失礼。毕竟…我们其实只是在车站那里见了一面。”

“嗯…这确实。”乾明想了一下，很赞同他的回答，“但是如果我对你也有相同的想法呢？”

！！！

他有些茫然地抬头，看到乾明微红的面颊，在烛光的衬托下闪烁着难掩的光芒。钟泽直愣愣地盯了许久，乾明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心里带着一些不安，她的脸上有些发烫，暗想着自己这么说会不会有点轻浮，需不需要说什么掩盖一下。

但是…她看到眼前的男人就像傻了一样呆在那里。

好吧，眼前这个人显然比自己还要情绪激动一些。缓了缓自己的心情，心里想着还是收敛点，她轻咳了一声，“菜上来了，先吃饭吧…”

服务员端上了菜肴，“二位慢用，祝你们有一个美好的夜晚。”

钟泽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心情，看着这充满氛围的一切，他轻轻点了点头，拿了筷子，开始动口。

他们没有进行更加深入的交谈，乾明知道要留给彼此一点消化的时间。

餐毕。

乾明对着小圆镜补了一下口红，然后挥手叫服务员结账，动作过于果断干脆，没留给钟泽反应的机会。当钟泽想起来要掏出手机付款的时候，乾明已经先一步把账单结了。

乾明笑着说：“本来就是我请你，如果你实在觉得不好意思，下次也可以请我呀。”

“…好，下一次的时间你来定吧。”

乾明点了点头，然后指了指门外，“走回去？顺路吗？”

“嗯。”

两人起身，往大街上走去。

此时是晚上八点左右，街上有些热闹。

两个人都很默契地没有再开口说话，顺着路慢慢走到了那个车站。

乾明抬头看向钟泽，眉眼弯弯，问道：“那就下次再见啦？”

钟泽点点头，但没有转身离开。乾明觉得他有话要说，就停下脚步看着他。

夜间暖橙色的灯光倾洒在他的脸上，带着朦胧的美感，乾明感觉他好看得像一幅画。

只是男人微蹙的眉头出卖了他的心思。

钟泽迟疑了一会儿，还是决定把心里话问出来：“那我们…”

乾明浅笑道，“我们再多了解一下对方吧，万一其实我们更适合当朋友呢？”

回到家里。乾明回味着两人的对话，脸上笑容放大。脸上笑容再也难以掩盖，她拨通了江蕊的电话，在听到江蕊“喂？”的声音以后，她没有先一步开口，只是自己安安静静地笑着。

另一边，江蕊有些惊悚地听着乾明若隐若现的笑声，这个人一定是魔怔了。

许久后，乾明冷静了下来，她把事情大致地和江蕊分享了一遍。

“你这要么冷漠的要死，要么就一鸣惊人，这行事风格…”江蕊停顿了一会儿，夸赞道，“不愧是你。”

“亏得那名叫钟泽的男人对你有好感，正常人早就受不住了。”

“你再说一遍。”

寒毛隐隐竖起，江蕊识趣地改口，“我们囡囡可真牛，纯纯的无师自通，把无知少男拐骗到手。”

说到这里，江蕊忍不住开口问道，

“所以，如果你当时分别时说的是‘我们在一起吧’，是不是就代表你今晚可能就有男朋友了？？”

乾明被这话一噎，连带着表情也垮了下来。其实她在吃饭的过程中，就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乾明思考了半晌，然后垂眸回复道，“我不知道。”

“我还没想好。”

“我不想要没有未来的恋爱。还有，总感觉他心里也有事，现在我们的状态都还没到恋爱的时候，不如给彼此多留点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