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晓芙端坐在梳妆台前,没精打采地梳着头。她的眼睛仿佛是落了霜的葡萄,尽管晶莹动人,也蒙着一层说不出道不明的黯淡。她心里七上八下,想着刚才发生的事情。
那个女孩她应该不会把那件事说出去吧?其实当时要是用点首饰金钱什么的来收买她,让她封口就好了,不管怎么说,那样更有保障一些。可是现在,就那样口头的保证过,嘴长在她身上,说不说那是她的自由,我可没有把握。只有祈祷她是个守信的姑娘了……
哎呀,其实也怪不得人家。人家也是无心之失。这么大个宅子,别说是她一个穷人家的女孩儿,就是我这个见惯了大场面的小姐走在这样的城堡里也是晕头转向的。主要还得怪他阿瑞,怎么偏偏这个时候来?真是沉不住气,也没有脑子,不会挑时候。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这个时候来找我,你哪怕是上午来,也有机会带我——带我私奔呀。哎呀,真是……
她心里怪罪着阿瑞,不停地咒骂着他的鲁莽。虽然她也希望见到他的到来,但是她心里清楚,现在肯定不是最好的时机,得学会等待。现在她必须先这场订婚舞会对付过去,才能为她和他的未来赢得一些时间。不过,其实虽然她心里总是这样想,但她总会觉得这样的想法对她未来的丈夫实在是太残忍了一点。他是一个残疾,本来生活就已经跟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再有一个,恐怕是谁也无法承受两片阴暗天空的嘲弄。可那又能怪谁呢?我?阿瑞?还是撮合成这桩亲事的父母双方?对,就是他们!他们这些不懂儿女心事的父母,硬是把自己的儿女做了最错误的配对。留下了一个难解的谜题,给三个还都年轻的孩子带来一个也许会困扰终生的烦恼。真是命——不公平的命!
“笃、笃、笃。”一阵清脆的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她只得收起自己惆怅的思绪,来认真应对门外目前未知是谁的来客。
“请进!”
门开了。是周夫人。
顾晓芙立马起身,轻轻欠了欠身向她问安:“夫人。”
“你坐,你坐。”周夫人摆了摆手让她坐下,自己坐到一边的椅子上。晓芙照做后,她才又继续说道:“晓芙,怎么样?现在。”
“夫人指的是哪一方面?”
“全部。你的身体呀,心情呀,包括来服侍你的人怎么样,还缺不缺什么。不用不好意思,都跟我说说。”
晓芙礼貌地笑了笑。“其实一切都挺好的,没有什么特别需要的了。谢谢夫人关心。”
“诶,谢什么呢?这往后呀,就得由你来帮我主持这个家了,到时候就有你要张罗的了。”
“那就要请夫人多教教我了。”
“那是自然。”周夫人轻轻抚摸着晓芙的秀发,继续说道,“哎呀,以后这庄园里我总算能有个说得上话的人啦。你是不知道,我这整天围着他们爷三个转,真是闷死我了。有些心里话只得跟那些笨呼呼的丫头们说,真是的。”说到这,周夫人兀自笑了起来,全然自嘲的口吻。
顾晓芙陪着笑了一下,“那以后我多陪你说说话。”
“嗯。”周夫人露出满意的表情,“不过,你们结婚后最要紧的还是早点儿给我生个小孙子,那样我就满足了。”
顾晓芙听了这句话羞红了脸,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周夫人看她难为情,还是不依不饶的。“不必不好意思,早晚的事。”
“可是我……”晓芙脱口而出,其实连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要向夫人表达什么。
“你,怎么啦?”
“没,没什么。”晓芙只能这般推说。
可是周夫人显然另有理解,脸上的笑意比才进来是少了不少。“晓芙呀,我知道,这阿淮毕竟不是个全活人。你若是心有嫌弃,也不必藏着掖着的。我们也受得起。”
晓芙慌忙解释:“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唉,没关系。以后都是一家人了。即便是你心有不乐意,也不碍事。说来,阿淮如今这样都是我的错,本该我自己来偿还。但我毕竟老了,没几年活头了。现在我只有求你替我好好照顾他的后半生了。晓芙,你答应吗?”说完,周夫人脸上泪水纵横。
晓芙一下子失了方寸,不知如何是好,只能连声应下。面对这样一个老妇人,她实在没办法拒绝,何况这个人马上就会成为自己的婆婆。
这时,忽然面外传来一阵嘈杂声,并且不断蔓延,越来越杂乱。
屋子里的两人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愣在那儿好一会儿。
接着,周夫人实在觉得奇怪,就拭去脸上的泪水,走到门口大声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一个小女仆住了脚,低着眼结结巴巴地回答道:“大……大少爷……死了!”
“什么?”周夫人当场昏厥过去,不省人事。
而还在屋里坐着的晓芙也大吃一惊,身体僵硬在那里,唯有眼睛因为充满了惊愕和惶遽而瞪得老大。
“怎么……怎么会这样?难道……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