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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欢意楼(锦绣篇)
书名:书剑乘风 作者:顾蠡 本章字数:4685字 发布时间:2022-07-13 07:00:00

日落,月出,雪一刻未停。

入了夜,雪势更甚,起先只是盐粒般的雪片,现下已作鹅毛飞舞,为帝都永安裹上一层厚厚的雪衣。无论白日里如何喧嚣,一旦夜幕低垂,众生如梦,终归于沉谧。空荡荡的街巷除了更夫,便是列队巡逻的兵卒,偶尔会见着三两个左摇右晃、步履轻浮的醉汉,冷风撷去残留的脂粉香。他们大多从一个地方出来,那便是永安城内有名的烟柳巷,安乐巷。

有人做白天的生意,自然有人做夜晚的生意。安乐巷就是这样一个所在。白天的时候安乐巷死气沉沉,看不见几个人影,可是一旦夜幕轻垂,这条巷子便活跃起来,熙来攘往,声声歌舞到天明。虽说近些时日城中有妖物作祟,加之入了冬,安乐巷的生意不如往常那般火爆,却仍是灯火通明,夜夜如昼。

惯在安乐巷行走之人非富即贵,毕竟一般人家光是入这销金窝的门恐怕都已被扒个精光了。然而今夜,安乐巷中除了达官显贵,还聚集着一群非比寻常的人。

雪依旧落着,落在谢明廉的肩头。为了方便行事,谢明廉并未身着宗门的道袍,而是如常人般穿上了厚厚的棉衣,行走起来总有些别扭。

他骤然停下脚步,与安乐巷相距不足一丈,却如同身处两个世界。安乐巷中灯火数如繁星,胜过当空皓月,将夜空映照出斑斓的色彩,迷幻而又无比真实。从巷子里吹出的风是温暖的,飘雪闻之退却。风中混杂着各种味道,醇厚的美酒,浓郁的胭脂,劣质的香料......以及糜烂的女人香。

常在烟花柳巷行走之人对这种味道早便习以为常,甚至颇为喜欢,谢明廉却是闻不惯的,几度敛起眉梢。尤其安乐巷中的女子个个搔首弄姿,举止不知检点,更让谢明廉觉着有辱修者风范。他实在想不通,秦观为何约他在此处碰面?

一番犹豫过后,谢明廉还是踏入了安乐巷,进了最有名的“欢意楼”的门。

客人上门,“妈妈”立即上前招呼,几句话下来便问其喜欢哪位姑娘,随即招招手,姑娘们便走到身旁,冲着谢明廉挤眉弄眼。

谢明廉并不欢喜,反而感到十分厌恶,素来洁身自好的他只觉眼前这些卖弄风骚的女子污了自己的眼,索性移开目光,在欢客中寻找秦观。很快,他的目光落在二楼的一个房间,房间内的男子正面带笑意地看着他。

他上了楼,秦观出门相迎,爽朗笑道:“谢兄,好久不见。”

秦观也与谢明廉一般身着便装,或是为免引人怀疑,他所着衣物比谢明廉华贵不少,是个贵家公子的模样。然而秦观举手投足间总显露出几分江湖的肆意与不羁,实在让人很难相信,他是位养尊处优的贵公子。

身处烟花污浊之地,被这些糜烂的气息包围,谢明廉属实不能感到愉悦,只好装出一副笑脸,回道:“按照辈分,你与我兄长才是同辈之人,这声‘谢兄’明廉受之有愧。”

并非谢明廉自谦,而是事实确是如此。秦观与谢明庭同为宗门首徒,辈分自是高过谢明廉的,所以秦观的这声“谢兄”,谢明廉受不得。

显然秦观并不在意这些,他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楼下,而后看向谢明廉,说道:“这又不是宗门内,何必如此拘谨。你这一路想必受了不少风雪,来来来,随我喝两杯热酒暖暖身子。”他拉过谢明廉的肩膀,走进房间。

大堂内的“妈妈”招呼完客人,瞥向秦观等人的房间,眼中闪过一丝异样,旋即又被笑意掩藏。她使唤姑娘:“还不快去给客人送酒,要是惹得人不高兴,看我怎么收拾你。”

本以为能清净片刻,谁料刚一进门,谢明廉的脸色便拉了下来,心中的不悦再也无法掩饰。他瞥了眼屋内的众人,厉声质问:“秦观兄,他们为何会在此?”

除却他二人,屋内还有三位男子。一位面朝门口而坐,粗糙的脸颊呈现暗沉的铜色,显然久经风吹日晒。他身着劲装,衣袖皆被束起,即便未曾负剑,也不难看出是行走江湖之辈,至于是侠是盗,那就全凭世人分说了。

在游侠的右手边坐着一位白衣书生,衣着素净冠容整洁,嘴角常挂着随和的笑容,举止间尽是文人的从容与优雅。与游侠的左拥右抱、放浪形骸不同,书生身旁只有一位为他斟酒的姑娘,他与之保持着极其恰当的距离,既没有轻浮的逾矩,也不令人生厌。

还有一人站在窗户旁。他是个很怪的人,明明有地方却不落座,抱着一把剑靠着窗户,透过小小的一道缝看向窗外,不知道在看些什么。而且他很少眨眼,即便风雪冷冽如刀。比风雪更冷的是他的眼神,总是沉沉凝着,透着一股凶煞之气,令常人望而生畏。这是常年行走在刀尖上,杀过许多人留下的凶气,莫非他是个杀手?

谢明廉的表现秦观早有预料,毕竟眼前三人确实没有什么好名声。左右搂着姑娘,一身游侠装扮的男子名叫沐风,是个臭名昭著的飞贼,凡是有钱的富人都害怕听到他的名字。旁边那位书生姓赵名景,曾也是誉满天下人人敬仰的剑仙,可惜后来忤逆弑师,被逐出师门,背上了一世骂名。

而窗边的怪人也的确是杀人如麻的万人屠,但他并非是逢人便杀的疯子,只是行事偏激且残忍。在他身上发生的事情,最骇人听闻的便是他屠杀自己满门,包括生养他的父亲,由此烙印上“血手人屠”的恶名。对了,还未提及他的姓名。他叫段夔,手中握着的是十二剑仙中的“斩龙剑”。

未等秦观解释,搂着姑娘,不停上手揩油的沐风已率先开了口:“段兄,似乎有人不欢迎我们啊!”

窗边的段夔闻声收回目光,斜向谢明廉,眼中藏着一丝敌意。谢明廉自不会示弱,直直对上段夔的目光。两道目光便两柄利剑,没有火花,没有声响,却隔着虚空交锋。

融洽的气氛因为一句话而变得紧张。姑娘们收起了笑颜,端着酒杯的手停顿下来,眼神刻意躲避着,不敢轻举妄动,生怕殃及池鱼。

短暂的死寂被赵景打破。他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对着姑娘们雅然一笑,说道:“诸位姑娘,实在抱歉,我们几人有些事情要商量,还请暂且出去片刻。”

姑娘们面面相觑,接连出了门。

沐风抬起刚从姑娘腰间抽出的手,轻轻嗅了嗅女子的余香,抱怨道:“本来玩儿的挺开心的,结果你一进来,姑娘们就走了,还真是扫兴啊!”

针锋相对的氛围旁人若见了,必定头痛不已,可秦观却如没事人一般,悠哉悠哉地坐了下来,而后对谢明廉说道:“明廉兄,先坐下来喝杯酒,我再慢慢与你细说。”说罢,便将酒杯递出。

谢明廉没有接过酒杯,而是对着秦观抱拳,愤然说道:“秦观兄,我敬你是宗门楷模,相信你不会有荒唐之举,方才答应来这种地方碰面。可若是你一意孤行,与此等宵小之人为伍,明廉恕不奉陪,两宗合作便到此为止吧!”

随即甩了甩衣袖,似乎是在发泄一路上的不满。而秦观见状竟未出言解释,只是那杯酒收了回来,独自饮尽。

有些人生来是个闷葫芦,有些人生来却是个炮仗,一点就着。背地里被人说些坏话也就罢了,当作眼不见为净,可如今被人当着面骂,沐风那急性子怎么忍得了呢?

他当即回怼道:“得了吧!我们的确不是什么好人,可你归元宗也不见得干净多少,背地里干了多少肮脏的事情,恐怕你都不知道吧!。”

“你这飞贼,竟敢辱我师门!”

满脸嘲讽的神色看着便令人生气。偏偏谢明廉最见不得有人侮辱自己的师父及宗门,当时便胸中燃起怒火,垂下的手灵光闪现,几欲拔剑相向。

但终究还忍住了。倒不是生了惧意,只是此处毕竟鱼龙混杂,一旦闹出动静,恐怕更有失宗门脸面。出于大局考虑,谢明廉又将灵光收了去。

见气氛紧张,书生模样的赵景赶忙从中斡旋:“谢兄莫要动怒。沐风并非有意侮辱贵宗,只是一时气愤,方才失言,还望谢兄见谅。”

谢明廉冷哼一声,也没给赵景什么好脸色。在谢明廉看来,赵景是个欺师灭祖之辈,而沐风乃是鸡鸣狗盗之徒,二人本就蛇鼠一窝,他不愿与之为伍,更不希望和他们有任何交集。有时候谢明廉甚至觉得,与这些人并列十二剑仙,简直自降身价。

“老赵,你这热脸往人家冷屁股上贴,可惜人家不稀罕啊!”沐风打着趣,哈哈笑道。

赵景也不怒。他本就是个随和的好性子,人长得也十分英俊,若非生出那档子事,赵景必是无数少女心中衣决翩翩的风流剑仙。对于沐风的玩笑话,赵景一笑了之,并不放在心上。他看向秦观,似乎在等他开口。

秦观的确该说些什么了,这些人毕竟是他网罗过来的。只见秦观放下把玩的酒杯,嘴角一抹轻描淡写的笑意,以一种玩笑似的口吻说道:“都说完了吧,说完了也该我说两句了。”

“明廉兄,你也坐下吧,一直站着不觉得累么。”这是秦观第二次邀请谢明廉落座。

谢明廉仍在迟疑,却见秦观扬起衣袖,一道灵光闪过,房门应声关上。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秦观身上。以他们的眼界和见识,自然看得出,秦观并非只是将门关上那般简单,而是施展一门神通,一门早已失传,只停留在典籍中的神通。

“希声绝音!”谢明廉第一个叫出这门神通的名字。

这是一门隔绝声音的神通,看似平平无奇,可实际上妙用无穷。它非但能够隔绝声音,也能阻断他人的神识探查。而在《奇术方志》中记载,希声绝音一旦施展,想要强行破解此术,必须有地仙以上的修为。

“哟,老秦啊,你还会这种失传已久的神通呢!”沐风挑了挑眉,笑声中略显几分惊讶。

他们的眼神早已暴露心中的猜疑,秦观也不藏着掖着,直截了当地说道:“这是我在南疆游历时偶然间学会的,你若是感兴趣,待此间事了,我可将它传授与你。”

“一言为定啊!”

“眼下还是正事要紧。”见谢明廉落座,秦观微微一笑,正色道:“永安城中的妖患想必诸位也听说了,请诸位前来便是为了此事。”

沐风剑指轻轻扬起,壶中的酒如龙蛇般在他手指的牵引下缓缓飞起,在半空中回环打转,随后一头扎进杯中。他还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一只狐妖而已,至于如此大惊小怪?”

如果只是一只狐妖,那就好喽!秦观话锋突转:“山河社稷图想必诸位都听说过,那是夫子为安定山河社稷所作,其中蕴藏紫薇帝气,是为帝王之物。相传,得山河社稷图者可得天下。”

起初山河社稷图只是一件抵御魔族的法宝,不知何时起有了问鼎九州的传闻。说来也巧,自大夏王朝覆灭,凡一统九州者皆手握山河社稷图。由此,世人更对传闻深信不疑。

此事他们都曾听说过,却不知秦观提及山河社稷图究竟何意,莫非永安城中的妖祸与之有关?

“老秦啊,你说的这些和那只狐妖有关系吗?”沐风的性子急,不喜欢卖关子。

秦观可不是卖关子,他道:“我来永安已经好几天了,除了知道对方是一只狐妖,其他什么也没有查到。最诡异的是,我闻不到他的妖气。试问,一只元婴境界的妖会有如此高明的手段?”

“会不会那只狐狸察觉到你,所以跑路了。”沐风端起杯润了润嘴唇。

一直沉默望着窗外的段夔却突然开口:“他还在。”

“哦,何以见得?”

“剑在杀死他的敌人前是不会回鞘的。”

“有意思。”沐风饮尽杯中酒,嘴角的笑容和之前不一样了,似乎认真起来了。

“这些年来妖界蠢蠢欲动,有染指九州之嫌。所以家师怀疑,那只狐妖背后有妖界的影子,杀人是假,盗图才是真。”说着,秦观看向谢明廉道:“明廉兄,想必你下山之前,尊师也说过类似的话吧!”

他点头以应。下山前,元一真人确实曾对谢明廉说过,永安城中作祟的妖物或与妖界有关,其意图尚且不明,一切行事小心,必要时与道德宗联手抗敌。也正是因此,谢明廉才答应来欢意楼,与眼前这些臭名昭著之徒坐在同一张桌子上。

沐风把玩着酒杯,猛地将酒杯按在桌子上:“老秦你这可就不厚道了,来之前只说是帮个忙,可没告诉我要和妖界的人交手。”

谢明廉可算是找到机会,准备一还方才侮辱师门之仇。他斜斜瞥向沐风:“怎么,某些鸡鸣狗盗之徒不会是怕了吧!”

和沐风这样混迹江湖的飞贼比,谢明廉终究还是嫩了些,面对讥讽,沐风根本不为所动。他依旧打着自己的算盘:“所谓风险越高,收益越高。老秦啊,要我帮你对付妖界也可以,不过得加钱。”

“成交。”

秦观早便猜到会是这个结果。他与沐风相交不浅,深知其贪财本性,只要给的钱够多,无论何事沐风都是愿意去做的,哪怕对方是深不可测的妖界。

搞定了沐风,赵景和段夔自始至终也没有什么异议。至于谢明廉,他本就是带着师命下的山,自然不会退却,只是与那三人合作多少有些抵触。

这是一场关乎天下命运的交易,秦观给每个人都开出了最合理的价钱。谢明廉要的是名,沐风求的是利,可给赵景和段夔的价钱又是什么呢?这两人貌似对名利都不感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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