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里闹哄哄的,同学们来回地窜。
虽然禄木还没能把班上的同学都认清,不过文科班男生比较少,他还是认识霍枯的。但最主要的原因是,他长得很好看,是一眼就能让人记住的长相,加上他的头发又很有特点。
禄木站在霍枯桌前的时候,霍枯正在看课外书
他看得很认真,完全没有感受到有人靠近。禄木觉得他虽然人在这儿坐在,魂想来已经到书里去了,一时之间都有些不好意思打扰他。
等了一会儿,禄木有些忍不住了,不叫他的话,他可能不会回魂了。
“霍枯?”他开口了,但对方没有听到,所有禄木用手轻轻推了他一下。
霍枯显然被他吓了一大跳,是字面意思的被他吓一跳。禄木推他的时候他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面无表情地抬了头,但看到的禄木的脸的时候,他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了,身体也坐直起来了些。
禄木有些尴尬,“不好意思,打扰你了。”他有些抱歉地说。
“没,没关系,什么事?”霍枯迅速调整了自己的面部表情,但语气还是有一丝不自在。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老班要我转告你,去剪个头发。"
"哦。"
禄木觉得说完就想离开,一转身想起自己话还没说完,于是又转了回来,刚好看到霍枯垂下去的肩膀瞬间直了起来,就像得到口令的士兵,动作迅速又标准。
禄木:……
我有那么可怕?
明明很帅。
“那个,长度最好和我这个差不多,不然下周检查,你大概率还是不能过关。”禄木礼貌提醒道。作为班长以及学生会会长 他知道他们班今天被扣分了。
霍枯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禄木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完成了齐千星给他任务了,但是放学后霍枯找到了他。但与其说是霍枯找到了他,倒不如说是他主动让对方和自己说话的。
放学后,禄木一边收拾东西回家,一边和周围的同学说笑,余光里,他瞥见了霍枯在看他。等他转身去看他的时候,霍枯又低下了头。
这样反复了很多次,禄木也很好奇他到底有什么事,于是背着书包向他走去。
“你今天去剪头发吗?”禄木问他。
“嗯,要去的。”霍枯回答他,并不看他的眼睛。听说和一个人长久的对视就会喜欢上对方,那如果已经喜欢上了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呢?霍枯不知道,也不敢尝试。
“那还不出发?再晚可要关门了。”禄木提醒道。
“嗯。”霍枯又点了头。
禄木也不知道要再说点什么,和他打招呼后转身迈开了脚步。
“禄木。”霍枯喊住了他,这是他第一次当着他的面叫他名字,有一种别扭和陌生。
“怎么了?”禄木笑着问他。
“你说,要剪得和你的一样短。”
“没错。”
“那我应该怎么和理发师描述?”霍枯犹豫了半天说出一句他自己都无法回答的问题。
禄木显然也不太懂他这个问题,他有些懵地说:“就说,剪短啊……你是说发型吗?”话说出口他又觉得这应该不是霍枯想要的答案。
"不然,我和你一起去?"禄木试着说。
几乎是禄木话落的那一秒,霍枯就回答了个“好”字,那股急切感像是害怕禄木反悔一样。
禄木笑了笑看他,觉得他奇怪又可爱,本着把任务做到底的心,禄木真的和他去了理发店。
店是禄木选的,他显然和店里人很熟悉,一进门就有人和他打招呼。
“小木,你不是才剪过头发吗?怎么又来了。”小嘉一边帮人染发一边问他。
“你这话,不剪发就不可以来了?我随时欢迎他来。”老板娘笑呵呵地说。
“还是丹姐对我好。”禄木也跟着笑,“今天不是我剪,我带同学来的。”
霍枯跟着他,并不说话。
“哟,帅哥这发型很好看啊。”丹姐真诚地说。
“是很好看,但是学校不让留那么长。”禄木偏头看他,前一句语气里十分赞同丹姐的话,后一句充满了一点遗憾。
霍枯眼睛睁大看了看禄木,在对方察觉自己的眼神之前恢复了原样。
很好看吗?
操。
不想剪了,现在走还来得及吗?
“也是,学生嘛,小木你可以帮你同学先洗个头吗?我这边快好了。”丹姐问禄木。禄木其实平时偶尔也会在店里帮忙的,但是他不知道霍枯是否会介意。
“我帮你洗头可以吗?”
霍枯身体霎时僵硬。
还是剪吧,禄木帮你洗头哎,蠢蛋才不剪。
他大概这一天都没怎么缓过来过。最后他在禄木友善的笑容注视下点了头。
他慌张、害羞又怯懦,可他做不到拒绝,因为那是禄木,是他无法没办法说“不”的人。
霍枯老老实实地躺在洗发的躺椅上,双手握着放在了腹部。禄木在他胸前放了快帕子,把帕子边缘塞进他衣服的时候不可避免地碰着了他的脖子。霍枯觉得有些痒,但他没有动。
禄木轻轻把他头发往后扒了扒,温热的水淅淅沥沥地淋了下来。
“水温可以吗?”禄木问他。
“可以。”
霍枯的头发又多又长,禄木挤了比较多的洗发剂,很快揉起了很多泡泡。他低头看头发,眼神不自觉地往上轻瞟了一眼,禄木有一种偷看的心虚觉,但还好霍枯闭上了眼睛。他的鼻子挺直秀气,长得很漂亮,他的皮肤也很好的样子,不刺眼的暖光打在他脸上,有一种莫名的安静感,就像,就像睡美人一样。
想到这里禄忍不住笑了,真是荒唐的比喻。
霍枯感受到他的手指在自己的发间来回温柔的揉按,是真实的触感,但他反倒生出了虚假的感觉。他闭着眼睛,有些不敢睁开,他甚至开始了胡思乱想,会不会一睁眼,那个人就不是禄木了呢。
很幸运,他睁眼后看到的还是禄木。
他明明就在这里呀,真是胡思乱想。
丹姐拨弄了下他头发,“发质真的很不错啊,太令人羡慕了。”她毫不吝啬地夸道,“你想要个什么样的发型呢?”
霍枯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指着禄木说:“和他一样。”
禄木楞了楞,虽然他之前是说过和他的一样就可以,他也是因为这个才和霍枯来理发店的,但他总觉得霍枯口里的“和他一样 ”有着不一样的意思,可他又说不出来。
“关系那么好呢?连发型都要一样。”丹姐笑着调侃道。
其实可以说是没什么关系的,但两人都没有反驳。禄木是觉得没有什么必要,而霍枯是贪念这种误会。
剪头发需要的时间挺多的,加上丹姐向来都很细致,所以一时半会儿是难以结束的,于是禄木便到一边的沙发上看起书来了。
头发触碰剪刀,咔咔落下,霍枯眼神直勾勾盯着镜子里看书的禄木,面容随心,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笑起来的,还是丹姐问他他才反应过来的。
“你怎么突然就笑起来了?”丹姐轻笑道。
霍枯瞥了眼禄木,见他没有察觉这边才说:“就,有点开心。”
其实是特别开心,他心里激动道。
禄木眼神里透露出一些惊讶,霍枯头发剪短了以后完全和以前不是一个感觉。以前他的他看起来就是给人一直懒洋洋的感觉,现在倒是精神了不少,都好看,禄木却还是觉得长一点更适合他。
“很好看的。”他说。
在场的人都很满意,就连隔壁做头的阿姨都不住的夸奖,但霍枯沉默片刻后撇撇嘴小声说:“好像没有一模一样。”
他这话只有禄木一个人听到了,禄木哑然失笑。他觉得霍枯实在是太呆板了些,居然真的执着于和他一样。
“我剪了有段时间了,你再长几天就差不多了。”他还是选择了安抚。
和禄木告别以后,霍枯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空荡荡的感觉,很不舒服。
回到家的时候,曲文玥还是像往常一样,一个人守着一桌子的菜发呆。霍枯喜悦的心情一秒落空,金碧辉煌的屋子里窒息感肆意畅行,只要在这里待着,无论谁都会被袭卷,无处可躲。
他已经很久没那么早回家过了。
“妈,我饿了。”即使知道结果,他还是忍不住说。
果不其然,曲文玥皱眉转头看了他,就在看霍枯的一刹那,她脸上倏然变了变。
“你剪头发了?”她语气里有些惊讶,又有些喜悦。
“嗯。”霍枯没有起伏的回答了,旋即又补充道:“不是为了霍……不是为了我爸。”为了避免他妈失控,他还是改口了。
即便如此,他还是看到了曲文玥脸上变得不太好。
“我饿了,我想吃饭。”霍枯还在挑战她。
曲文玥声音大了些,“不行,你爸爸还没回来。”
“他不会回来了。”霍枯把书包扔在了沙发上,泄愤一般,却毫无力量。
曲文玥被激怒了,她红着眼看着霍枯,声音几乎完全在颤抖,“你胡说,他当然会回来的!这里是他的家,他不回来他能去哪里!”
他不回来他能去哪里呢?其实关于答案,曲文玥比谁都清楚。霍迁住公司,住酒店,也许住情人哪里也不一定,去哪里都行,他唯独就是不想回家。
曲文玥眼泪不住地流,她死死咬着嘴唇,再怎么狼狈,她也绝不会放声哭。
永远在忍!
家里的阿姨大概被他们的举动吓得赶紧跑了出来,“怎么了?”阿姨赶紧安抚了下曲文玥,曲文玥最不喜欢在别人面前示弱,抹了把眼泪往楼上去了。
阿姨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霍枯头疼的抓了抓头发,这样的争吵其实总有,结果都以曲文玥的眼泪作为尾幕。霍枯不想听阿姨的劝,在她开口之前一把抓起书包回屋了。他没有开灯,顺着外面透进来的光蜷缩在堆满东西的角落里。
一个杂碎可以毁掉一个家,施暴者却觉得一切都受暴着造成的,不会反省过错的人真是恶心至极!
十点的时候,阿姨来叫他吃饭了。
晚上十点,这是他家的饭点,因为总要等他不怎么回家的该死的父亲。
菜一点都没有动过,可是在霍枯眼里,他一直都在吃剩菜,因为都是冷了再热的,他总是吃不上第一口新鲜。
他所吃的每一顿饭都是曲文玥为霍迁做的,她甚至不愿意让阿姨动手。霍迁要是不来,曲文玥连热都不想热一下,霍枯能吃上热的都要多亏家里有阿姨。
霍迁眼里没有老婆孩子,曲文玥眼里只有老公没有孩子,这对霍枯来说没有什么区别,不过就是爹不像爹的,妈不像妈的,他是个有家的孤儿。
两人整个吃饭的过程都无言,霍枯饿,却没有什么胃口。他吃得有些急,他想离开,想回到房间把自己关起来,好让自己能和这屋里的破碎感隔开。
曲文玥细嚼慢咽地吃着,完全不理会狼吞虎咽的儿子,好似他不存在一样。
霍枯吃完后放下碗筷想走,他饭桌是对着门的,他动了下身体就可以看到,他眼神落在大门上,那门幽黑冰冷,禁闭不开,永远都透不进光来。他踌躇了一番,又如同每一次一样,再次拿起了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