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世面了，禄向导。”霍枯笑着说，要是平时让他一个人来坐火车，他肯定是死活不愿意的。

　　今天禄木一直拉着他，让他一直都没有紧张感，只有疼痛感……

　　撞得有点狠了。

　　“头还疼吗？”禄木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被撞被踩都是挤火车的正常现象。”

　　“不太疼了，不过这过程实在是有点激烈。”霍枯说。

　　禄木笑了笑，“我其实是很想再去远一点的地方的，那样就可以坐那种独立的像酒店房间一样的卧铺火车，火车开几天几夜，我能透过小小的窗户白天黑夜，看一路都不同风景。”他说的时候已经想到了很多美好的画面，那是他期待已久的。

　　禄木是个很向往自由的人，他喜欢各种各样的风景，热爱生活到极致。霍枯和他完全不同，广阔的天地会让他觉得害怕，卷缩在角落才能他安心，但是此刻听着禄木的畅想，看着他洋溢的笑脸，霍枯的内心无比动容。

　　“那为什么这次不去呢？”霍枯问。

　　“假期太短了，去不了，再说还有很多作业呢。”禄木说完这话就和霍枯对视笑了起来。

　　“说的也是。”

　　“但我一定会去的，现在心里装的东西太多了，我想要的这趟旅游不适合负重。”

　　“什么时候会去呢？”虽然好奇，但霍枯没问他心里装了什么。

　　“高考后吧，那个时候就算结果不满意也都会结束的，我就可以卸下包袱了。”禄木说着摸了摸自己的背包。

　　霍枯点了点头没说话，他听了禄木的话，觉得他的包袱大概是和高中阶段有关，可能是人可能是事，但只要他最终能卸下就行。

　　车很快开了，周围喧闹的声音会让人忽略时间，要不是看到了外面不算明亮的天，霍枯都该忘记了他们赶的是六点的火车。

　　“今天起太早了吧，困吗？”禄木看他打了哈欠，笑道。

　　“挺困的。”霍枯打完哈欠后眼睛里闪着亮光，他平时觉得早起对他来说根本就不是个事，可是昨天晚上一想到要和禄木一起出门就激动得睡不着，无数次警告自己该睡了，闭上眼睛酝酿瞌睡但还是会突然笑起来。

　　好不容易睡着了，晚上又反反复复地惊醒过来，深怕自己一不小心没听见闹钟，一直都是迷迷糊糊地醒，又断断续续地做着一些梦。

　　一会儿梦到自己起晚了差点没赶上车，霍枯看着禄木在上车的位置等他，他却不知怎么地突然后退了……过一会梦到禄木其实没想等他，自己早就走了，恍惚间好像还梦到他们突然就高考了，他又迟到了，没考好，结果离禄木越来越远……

　　奇奇怪怪的梦迫使他猛地惊醒，身上的热汗一瞬间连着脊梁骨变得冷冽。漆黑安静的房间里，霍枯能感觉心脏在“扑通扑通”跳不停，它像头找不到方向的小野兽，在霍枯的胸膛随意乱撞，却又畏惧于胸膛外黑暗。

　　霍枯看了眼手机，还不到四点，他浑身充满了烦躁和紧张，是真的睡不着了。

　　在车站见到禄木以后，他所有的不安感才消散而去。

　　这会儿靠坐在火车座位上，霍枯的困意迅速地袭卷了上来。

　　“禄木，我想睡会儿。”他把头枕在了手边的被子上，完全不想抬手拆开被子，嘴里虽然还和禄木说着话， 意识已经开始涣散了。

　　“霍枯，你先别睡。”禄木看了眼外面，急着叫他。

　　“嗯……”霍枯一动不动，声音很小地哼着。

　　“快起来，一会儿再睡。”禄木一边拿包里的东西，一边执着地叫他。

　　“嗯……”霍枯还是闷声哼着。

　　这个点在火车上看日出是很美的，禄木不希望他错过，他拿出相机想要继续叫他，在靠近霍枯的时候禄木倏然停住了。

　　霍枯的半张脸藏在了白色的被子里，禄木能看到他身体在轻微地起伏着，看起来似乎已经熟睡了。

　　居然睡得那么快。

　　禄木心想算了，于是不再叫他，他举起手里的相机，打算转头看窗外的时候，镜头却瞄准了霍枯的脸。

　　还挺上镜。

　　金光从远处的山下显露了出来，那光好似从最黑暗处冲出来的一样，带着蓬勃向上的力量，不断地向周围弥散开霞气。

　　禄木眼神飘向了霍枯。

　　错过此刻的日出就是永远的错过。

　　想了想他还是倾身抬手越过挡在他们面前的小桌子晃了晃霍枯的胳膊，叫醒他并没有任何的难度。

　　“嗯？我睡了很久了吗？”霍枯睁开眼睛，好像有了点精神。

　　“……一分钟左右。”禄木摸了摸鼻子，他没想到霍枯竟然睡得那么熟。

　　“哦，我感觉睡了很久呢，你喊我干嘛？”霍枯搓了把头发，这一分钟的休息让他心情很好。

　　禄木没多废话，指了指外面，然后举起相机拍照。

　　那光亮越来越亮，晶莹耀眼，万丈光芒洒落人间，是这世间再出色的调色大师也难以调出的让人震撼的色彩。

　　霍枯手停在车窗上，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抹光，黑暗很快退去，这是一个崭新的黎明。

　　这就是禄木的向往吗？真美。他侧目看向正翻看照片的禄木，愉悦地笑着。

　　“这日出真漂亮，我能看看你拍的照片吗？”霍枯抱手撑在面前的小桌子上，身体朝着禄木靠近。

　　禄木几乎下意识地要递相机给他的时候，手倏地顿住，“等回家后我整理了照片发给你一份，接下来几天都要拍呢。”禄木自然地笑着。

　　霍枯没有觉得有什么问题，点点头同意了。

　　看完日出后霍枯又开始困了，倒头就睡了。早起赶车挺累的，禄木也躺下睡着了。

　　早上还好些，大家上了车都感觉到了困意，纷纷睡去了，车上没有太吵，到了饭点车上就开始叽叽喳喳的，但这些都没能吵醒霍枯，他是饿醒的。

　　他平时睡觉就喜欢将被子盖过头顶捂着睡，掀开被子的时候被白光刺得头昏脑胀的，眼睛更是睁不开。

　　“醒了？饿吗？”禄木对着外面“咔咔”拍了几张照片后问他。

　　“饿。”霍枯在位置上坐直起来浅浅地伸了个懒腰。

　　“你知道火车和什么最配吗？”禄木眯着眼睛故作神秘地说。

　　霍枯下床叠好了被子后乖乖地坐好了，只是他没察觉到自己脑袋上翘起了一撮呆毛。

　　“方便面。”他慢悠悠地说，头上的呆毛配着他，看起来像个二傻子。

　　“……你怎么知道的。”禄木没想到第一次坐火车的霍枯居然知道这事儿。

　　霍枯偷偷指了下正从他们这里路过的一个男生，那男生手里刚好拿着盒方便面。

　　“我看到了。”霍枯老实地说。

　　“……”禄木看他这个样子，越看越傻。

　　他没忍住伸手揉了揉霍枯的头发，“先去洗把脸吧。”

　　霍枯点头站起来，很精准地撞在了上床的床沿上，发出一大声“哐当”的声音。疼痛感和蒙圈感让他立即“嗷”了一声。

　　禄木张了张嘴，懵了一秒后站起来去查看他的头，“噗，你干嘛，小心一点啊。”禄木也不知怎么地，突然就觉得很好笑。

　　睡在他们上床的两个小姐姐也被他砸出声响吓了一跳，弯腰低下头来看他，还表示了慰问。

　　霍枯在她们的慰问下羞耻感暴增，他感觉自己头顶都在冒着热气。

　　“你别笑了，你笑得也太开心了点吧！”他咬牙切齿地对禄木说。

　　禄木现在离他比较近，清晰地看到他绯红的脸，红彤彤的，再挂上怨恨，奶呼呼的，很是凶狠呢。

　　“我收敛我收敛。”禄木抿嘴憋住了笑，他心里头直念他是个可爱鬼。

　　洗漱回来以后，他们一起泡了面，还都加了肠和蛋。

　　霍枯有些等不及，泡面的过程中他就掀开盖子看了好几次。

　　“有那么饿？”禄木好笑道，接着他从书包里掏出了包牛肉干撕开递给霍枯。

　　“闻着好香，平时吃的少嘛。”霍枯嘿嘿笑着拿出一块牛肉干啃。

　　“这东西对身体不好，家里肯定不让多吃嘛，都一样的。”

　　“嗯。”霍枯嚼着干香的肉干，轻轻地点头。

　　话是这样说，但他家和别家又不太一样。

　　他一直都记得自己第一次吃方便面的场景。

　　在霍枯的记忆里，自己是没有什么叛逆时刻的，那次在他看来也不算。

　　他从小就很孤僻，总是面无表情，仇恨一切的感觉，不喜欢和同学说话，但很喜欢偷偷听人家说话。

　　小学时他的同桌是个话很多的女生，上课要和前桌是女生传纸条，下课了还要叽叽喳喳聊个不停。

　　霍枯总扭过头看窗外被风吹得窸窸窣窣的树叶，耳朵却听着她们的谈话。

　　关于同桌暗恋的人，前桌的男朋友，爸爸们的麻将和妈妈们的菜他都全听进去，方便面也是从她们口中听来的。

　　她们说的次数很多，提起来甚至还会咽口水，还说到家里不让吃，要偷偷吃才可以。

　　霍枯对此自然地产生了兴趣。

　　一天晚上，在所有人都睡了以后，他爬起来偷偷地泡面。

　　只是他低估了这个东西闻道的浓厚。

　　那个时候霍迁还在家里，他起床喝水的时候撞破了享受美味的儿子。

　　不同于其他的家长，霍迁不在意这个东西对身体好不好，他也没打算教训霍枯，只是淡淡说了一句：“你怎么和你妈一样，喜欢吃这种东西。”

　　霍枯像他一样面无表情，他想不理会霍迁的，但他看到了曲文玥。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了霍迁的身后。

　　那话很伤她吧，霍枯这样想，心里有些慌。

　　霍迁看到她以后脸色也没有任何变化，从她身边走过的时候完全无视她的存在。

　　“我现在不爱吃了。”曲文玥声音像蚊子一样小，但是很清晰，霍迁听到了，可这对他来说一点意义都没有，所以他装没有听到。

　　霍枯搅拌着碗里的面，不知所措地看着曲文玥。

　　“快点吃了睡觉。”曲文玥用一种复杂地眼神盯着他，然后又说：“以后不要再吃了。”

　　“可以吃了。”禄木掀开盖子搅拌了一下，对等待已久此刻又被牛肉干迷住的霍枯说。

　　霍枯眼里光芒一闪，拿下插在盒子上的叉子搅拌起来，面挂在叉子上带起热气岑岑往上冒，香气一下就散开冲进了鼻腔。

　　禄木觉得好笑，霍枯这模样简直和禄鹿见到吃的东西一个样。

　　吃完面以后，霍枯满足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霍枯以为吃完面就算结束了，但是后来禄木又抖出了不少零食，在火车上多少有点无聊，禄木还带了一盒五子棋。

　　“玩吗？”禄木挑了下眉。

　　“玩！”霍枯说，“但我不会啊。”

　　禄木：“……”

　　还有人不会玩五子棋的吗？

　　“反正时间多，我教你吧。”禄木浮夸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