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妮抱着手机在沙发里滚来滚去,陈姜屿妈妈说明天有一批最新鲜的海鲜到货,还请了一支地下摇滚乐队来表演,请大家一起吃个晚饭。
所以要不要叫上秦洲洲呢?
如果她来了,她和阿屿两个人万一坐在一块……想想那个画面就足够生气了。
伏在案前写卷子的橙子发话:“你要是不想叫就不叫呗,多大点事。”
梧妮苦恼地把盯着秦洲洲的微信头像,是一只手绘小兔子,圆溜溜的眼睛,红彤彤的鼻头,耷拉下来的长耳朵,简单又可爱。她问:“那如果洲洲知道了我们聚餐没有叫上她,她会不会难过?”
“应该会。”
梧妮点点头,嗯,对,我们到时候吃着喝着,而秦洲洲像这只眼睛鼻子都红红的可怜小兔子一样,在空荡荡的家里孤零零地写作业。歉疚感朝梧妮袭来,她心里骂了一句自己干嘛这么欠。
陈姜屿的消息适宜地发了过来:我到橙子家楼下了。
“啊啊啊!阿屿到了!他带我们去超市买点明天聚餐吃的零食,橙子一起去吗?”
橙子会心一笑:“我就不去打扰你们二人时间啦!”
“嘿嘿,谢谢橙子!”梧妮抓起沙发上的书包,急匆匆嘱咐,“我的电瓶车就停你家楼下了啊!别跟阿屿说我有车啊!”
橙子倚在阳台上往楼下望去,几分钟后,视野里出现了兴冲冲小跑着坐上电瓶车后座的梧妮,和被冲击力撞得差点稳不住车头的陈姜屿,她忍俊不禁。
幼稚,霸道,单刀直入。梧妮就是打马路过江南小镇的游侠,单手牵着棕色骏马的缰绳,即便粗布麻衣,也盖不住身上的豪气和风姿。
她见不得淋雨的流浪猫,也见不得落单的人,于是她救了橙子,也救了秦洲洲。
但是梧妮也同样是一个很好猜透的人,她所有的小心思都摆在明面上,就差一五一十地跟人解释“我耍心思了,请你识相一点”。
譬如她的电瓶车就大大方方地停在楼下,陈姜屿怎么可能看不见。
譬如她知道隔壁文科班那些女孩喜欢陈姜屿,她就故意当着人家的面,和陈姜屿勾肩搭背说说笑笑,显摆自己的所属权,气得那些女生咬牙切齿。
又譬如,她上个星期跑去跟秦洲洲说一通她和陈姜屿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故事,又问秦洲洲会不会支持她。她就是欺负人家秦洲洲性子软好说话,所以她恨不得要把“你不许跟我抢陈姜屿”几个字写在脸上。
其实橙子心里也清楚,自己也曾欺负过秦洲洲。那天她撞见秦洲洲和陈姜屿一起从电影院里出来,还看到陈姜屿对秦洲洲无微不至的照顾,她就替梧妮担心。她没办法从陈姜屿那方下手,只能去找耳根子软不会发脾气的秦洲洲。
橙子一直没告诉梧妮这件事,倘若梧妮有一天知道了,她一定想不明白为什么青梅竹马那么多年的情义会输给一个从天而降认识没两天的人,她一定会束手无策地哀怨、哭嚎。
橙子舍不得她落泪。
自那次在家里的谈话后两个人之间确实变得尴尬了,周一的时候梧妮跟她搭过几次话,但梧妮磕磕巴巴、手脚不利索的模样像个机器人。
也对,毕竟她做了让梧妮那么膈应的事,即便梧妮直接甩脸不搭理自己也是正常的。于是,她便识相地不再和她们凑在一块了。
陈姜屿也在她的生活里消失了,剩下的是不再亮起的聊天对话框和空荡荡的杜鹃花墙。
这个周五的晚上,秦洲洲提着垃圾袋下楼,顺便打算去一趟超市买点早餐和牛奶。
沿岸的海鲜烧烤店和啤酒吧都营业了,总总林林五光十色的招牌广告高高悬在这些各有千秋的滨海建筑墙体上,每一家的门口都张灯结彩好不热闹。远远望去,撞色的灯光、独特的建筑和晚霞曦星里的海滩,组成了一张奇异绚丽的油画。
盛夏的氛围愈浓愈烈,各家都请来了乐队或独立歌手以此招揽更多的游客和食客,音乐声争奇斗艳,人潮声沸反盈天。
秦洲洲在灯光和游人中散漫地穿梭,思绪飘向了那个偷偷跑出门去救石川的夜晚,那是她人生里第一次不守规矩、不顾安危,趴在屋檐砖瓦上和石川对视的那一刻激动的心情,爬梯子上踩空的一瞬间僵硬的肢体,陈姜屿接住她、所有人都围上来关心她的时候暖洋洋的心窝,在菠萝饭的香气里大家说说笑笑不察时间的氛围,这些丰富奇妙的感觉,她这辈子都会记得。
回过神来秦洲洲才察觉自己的嘴角正上扬,很快这份愉悦就消散了。街市的热闹、人群的嬉闹都与她无关,她意识到自己又要回归到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