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野先生的应邀太突然了,周日晚上就是音乐会,留给秦洲洲的练习时间非常紧凑,趁着还有周六一天时间,秦妈妈盯着秦洲洲练了八小时的《钟》。
再抬头时,天色已经暗了。秦洲洲站起身来活动活动酸胀的胳膊,嗅到从厨房里飘出的饭香。
秦妈妈吆喝:“洲洲,吃饭了!”
妈妈难得在家里陪着自己还下厨做了饭,秦洲洲立马就应声飞奔去。就在她跑出房间的那一瞬,她的手机屏幕无声地亮起。
虽然说妈妈是酒店的总经理,尝过无数美食盛宴,口味也十分的挑剔,但其实妈妈本人的手艺实在是令人不敢恭维,谁能想到像妈妈这样漂亮优雅、雷厉风行的女士,帅气地拒绝了家政阿姨的帮助后,自己在厨房的战场里会是一副手忙脚乱灰头土脸的笨拙模样呢。
不过妈妈今天足足烧了一大锅子的饭和发挥毕生所学做了一桌的菜,秦洲洲还是很给面子地把它们全部吃完了。
秦洲洲摸摸吃得圆滚滚的肚子,慢悠悠回到房间捡起手机,微信消息如同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还有两个未接电话。
【靓仔妮:一起吃饭吗?】
【靓仔妮:干嘛不说话,不回我消息,我要生气咯。】
【靓仔妮:我们今晚去阿屿家吃烧烤,你来吗?】
【靓仔妮:滴滴滴。】
【世界帅哥顶流你川哥:洲洲姐妹,快来吃烧烤!】
【橙子大橙子:洲洲,你在忙吗?】
秦洲洲扫了眼时间,距离他们发消息已经过去一个小时,抱着试试的心情,秦洲洲拨通了梧妮的电话,静静地听着嘟声,秦洲洲琢磨该说些什么,结果电话接通后还未等她开口,就听到梧妮的河东狮吼:“秦洲洲你怎么回事!又不回消息又不接电话,我还以为你不理我要跟我绝交了……呜呜呜我真的快吓死了……”
秦洲洲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她轻轻叹了口气:“对不起啊,我刚刚没看手机。”
“那你现在过来吗……”
“等我,我马上来。”
当秦洲洲蹑手蹑脚路过厨房的时候,系着围裙正在洗碗的秦妈妈头也没回,突然冷不丁地嘱咐:“早去早回,以后这些人也不会再见了。”
她的语气里,是强压的不悦和警告。其实她早就知道秦洲洲和那群崖州不知来路的毛头小子们混在一起,但她见秦洲洲的成绩并未下滑,就一直忍着怒气和控制欲,也不明令禁止。她那么着急想送走秦洲洲,有部分原因是想让秦洲洲远离这帮乌烟瘴气的小子。
秦洲洲心惊胆战地嗫嚅:“知道了,谢谢妈妈。”
秦洲洲远远就瞧见大东海畅鲜店门口搭了舞台,有支乐队在上面表演,音乐声震耳欲聋。表演的是什么歌她没听过,倒是听出来电子琴弹错了几个和弦。
梧妮他们坐着露天的桌位,气氛正嗨。秦洲洲拘谨地跑过去,然后一下子被热情的招呼包围,大家一个劲地给她推荐好吃的,还一个劲地往她盘碗里夹菜,半分钟过去她面前的盘碗里的菜堆得如小山一样高。
原本已经在家吃得很饱的秦洲洲决定假装没吃过晚饭,默默地开始扒拉饭菜。
大家逐渐被舞台上的表演重新吸引,他们的目光都聚焦于不远处的舞台,秦洲洲忍不住用余光偷偷观察坐在她对面的陈姜屿。
很久没见到他了。
从刚刚到现在,他一句话都没跟她说过。准确来说,是从上次在小区门口的分别后,他们之间再无一句话。
他的头发好像长长了。
他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倚着椅子靠背,黑色的短发被海风轻轻拂起,垂下的阴影也随之悠然变换。缤纷的舞台光束照亮他轮廓分明的脸颊。他的眼神远眺,又亮又空,仿佛什么都无法装进他的眼睛里。
忽然之间,他的睫毛低垂,淡漠的目光仿佛有一瞬轻飘飘地落在秦洲洲的脸上,犹如一片羽毛擦过一粒尘埃,几乎不叫人察觉。
“我们是Polaris乐队!谢谢大家!”
台下响起了热络的掌声,秦洲洲闻声回头看见舞台上一张熟悉的脸,她不禁皱眉——骆邡的存在已经让她起生理不适反应了。她收回目光,默默祈祷这最后一晚绝对绝对不要跟他起冲突。
“洲洲,你觉得这个烤蟹肉好吃吗,有没有太咸?”梧妮眨着忽闪忽闪的眼睛问,“这个蟹肉是我在后厨剔下来,然后串起来烤,还用了本大美女的秘制调料!”
秦洲洲笑眯眯地赞许:“真的很好吃,而且做法很特别。”
石川噘着嘴打岔:“什么秘制调料啊,就是孜然粉和烤肉酱!”
“狗川,你一天不被我打,皮就痒是吧?!”
“你怎么恩将仇报!你手又粗又笨,搞的那些全都是碎肉完全不能用来烤!还不是靠我来剔蟹肉!洲洲现在才有的吃!”
“狗川你给我过来!尝尝我新练的头槌功!看我不锤烂你的狗头!”
梧妮和石川又掐成一团,坐在他俩中间的橙子气定神闲地吹走热气嘬了一口清茶。
看着他们打打闹闹的秦洲洲忍俊不禁,离别的情绪使她眼眶渐渐红了,她赶紧埋头怕别人发现,一不小心咬到了几粒花椒,那花椒如同炸开的鞭炮,麻味瞬间侵袭她整个口腔,她咳了起来,四处查看却没发现未开封的饮料。
橙子问:“你怎么了?要喝水吗?还是饮料?我去帮你拿。”
“没事,我知道在哪,我自己去拿。”秦洲洲摆摆手,起身去阁楼的冰柜里拿饮料。
挡不住陈妈妈的热情,秦洲洲抱着满满一怀的饮料走在阁楼的楼梯上,右侧是舞台,左侧是离舞台最近的一桌人,那桌人说话的声音不偏不倚地传进了她的耳朵里。
“诶,不是每年都有个学生妹跟着你吗,今天怎么没看到她?”
“呵,别提她,晦气,烦都烦死了。”
“人家好歹是个小妹妹,干嘛这么凶啊?”
“小妹妹?那得是长得好看的才算小妹妹!换成是你,有个长得跟瘦猴似的、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的女的天天烦着你,你受得了?”
“我看你就是舍不得这备胎小妹妹,养鱼养着她。”
“怎么可能……追我的女人一堆,是她非要进鱼塘,怪我咯?”
“说起来,那妹妹叫啥来着?我记得名字特别土。”
“我知道!叫吴成功!笑死,一个女的,叫吴成功,哈哈哈哈哈哈……”
……
秦洲洲的脑子僵成一股绳,每下一个台阶的步履都是机械且沉重的。她听不见舞台的音乐声,听不见其他食客的说笑声,只是远远地望着那个剪着齐耳短发的女孩的背影。
那个女孩测过身,注视着她的伙伴,盈盈而笑。
……
刺耳。无比刺耳。是谁在说话……真想缝住他们的嘴。
回过神来,秦洲洲已然站在骆邡的背后。她放下怀里的饮料,拍拍骆邡的肩膀。
骆邡回过头,对上一双冷若冰霜的眼睛,他被吓了一跳:“你干嘛?”
“想跟你斗琴。”秦洲洲勾起毫无温度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