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女士,飞机即将起飞,请您将手机调至关机或飞行模式,谢谢。”空姐轻声提醒。
秦洲洲回过神来,觉得一切都像在做梦一样。
昨晚风野先生即兴提议要去拜访恩师,顺路带她去集训基地转一转,感受一下集训的氛围,紧接着杰哥在手机上拨弄两三下,隔天清早出发去北京的商务舱机票短信就到她手里了。
秦洲洲不确定地提出心中疑问:“风野先生,我这次过去是直接留在北京吗?”
只见风野翘着二郎腿,清瘦修长的手指翻动着杂志,慢条斯理地反问:“小秦同学,你知道能在那边集训的学生都是什么水平的吗?”。
秦洲洲拧眉:“应该都很厉害吧……”
“他们都是佼佼者,是天才。”风野优雅地抿了口咖啡,笑眯眯地看向秦洲洲,“小秦同学,你除了长得比他们可爱一些,没有什么优势了哦。”
秦洲洲被噎住了。
风雅托腮桀桀地笑着,“如果明天面试你被淘汰了,但还是很想去的话,我可以考虑考虑帮你走个后门哦。”
妖孽,风野先生这笑容实在是太妖孽了,怎么跟舞台上端庄优雅的钢琴艺术家“风野”判若两人呢!
秦洲洲的胜负欲一下子被勾起了,她气鼓鼓地小声说:“我知道了。”
风野满意地盖上毛毯,找了个舒适的姿势,拉上眼罩便睡去了。
秦洲洲揉揉困倦的眼睛,窗外的景色由沤珠槿艳似的海滨变为白茫茫的云层,一些名字和脸从她的脑海里闪过,她摇摇头闭上眼睛,心里又一遍告诉自己别多想了赶紧睡着。
飞机落地后,秦洲洲一路跟在被工作人员簇拥着的风野后面,穿过VIP专属通道坐上保姆专车,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城市景色,她的心愈发紧张了起来。
风野先生口中“藏龙卧虎的集训基地”是一间坐落在街巷里大隐隐于市的四合院。四合院并未挂牌匾,敲开古朴的大门,典雅的院内景致落入眼底,每一棵树伸出的枝丫都有着仿佛是精密设计过的角度和姿态;悠扬的琴声从每一扇紧闭的门窗夹缝中流出,滋养着院中的草木与枯山水。
唯一与这规矩方整的布局有出入的是右边的屋顶开了天窗,窜出一棵顶天的银杏树,又因还没到季节,嶙峋的身形和光秃秃的枝干显其更加突兀和震撼。
一位初露雪鬓的中年男子正在专注地修剪低矮灌木,风野没有上前也没有出声,只是安静地站在原地注视着那位男子。
半晌,男子停下了手中的剪刀,直起身来细细端详自己的作品,余光瞄见甘蔗似的杵在门口的风野,脸上展开了惊喜的笑容。
风野毕恭毕敬地喊了声“老师”。
男子招呼:“小野,你刚好来了,过来帮我看看,我这颗灌木球怎么修都修不圆。”
风野点头向前走去,认认真真地打量后说道:“老师,应该是侧边凸出了一些。”
秦洲洲跟在风野后面,走近了看清那位男子,她终于明白为什么下车前还不停打趣她的风野一进到院子里就变得无比恭敬严肃。
眼前的这个男子正是当今国际乐坛最优秀、最活跃的中国钢琴家之一,孟轲。他是莫斯科国际钢琴大赛最年轻的获奖者,二十四岁带着中国人骨子里的骄傲和谦逊在国际乐坛名震四方,在全球四十多个国家和地区开展过个人演奏会。他的私生活却十分低调,除了演出必要,其余时间鲜少出现在公众面前,媒体虽然好奇,但也不敢过多打扰。
秦洲洲默默感叹,神龙不见摆尾的钢琴大神,果真如谪仙一般生活在远离城市硝烟之境,那双操持着剪子的“神造之手”和那颗被修得扁圆的灌木球给他添了许些人间烟火气。
风野侧身介绍道:“老师,这位就是我之前电话里跟您提过的学生,秦洲洲。”
秦洲洲鞠躬:“孟老师您好,我是秦洲洲。”
孟轲点点头,转向风野问:“水平怎么样?”
风野:“还不错的,老师。”
“后面有什么计划、目标?”
“……暂时还没有。”
“还没有?”孟轲不悦地皱眉。
风野尴尬地笑:“老师,这个年纪的孩子多少有些迷茫,但是天赋和秉性都很不错,可以先培养看看。”
孟轲扫了秦洲洲的一眼,冷哼一声拂袖离去,风野不气馁紧紧跟在他身后。
“你几时走?”
“后天得走,巡演还没结束。”
“哼,还专程跑这一趟?”
“主要是我抑制不住对老师的思念之情。”
“……把她带去东边那间琴房。”
东边的琴房,紧挨着那棵窜天的树。
秦洲洲一口气弹完五首自己最擅长的曲子,收手背在身后,紧张地等待着面前孟轲和风野的点评。
孟轲双手抱胸思考,半晌,悠悠开口:“还不错。”
风野长舒一口气,掩不住飞扬的神色。
“但是她的曲子里没有真实的情感。”孟轲扶着微蹙的眉头,摇了摇头,“这问题你之前知道吗?”
风野尴尬地笑了笑:“我事先知道的。老师,恕我直言,这孩子有天赋,而且性格又稳又静,吃得了苦头,是可以培养的。”
孟轲哼了一声:“我挑中的学生哪个不是天赋极佳、性格又好、又能吃苦的?个个出了这道门就是顶天立地的响当当的人物!”
“可这孩子有绝对音感!”
“这有什么好稀奇的!”
“她能一次性听六七个音!”
“……这也不能掩盖她没有情感的事实!”
……
孟轲和风野竟然像两个较劲的孩童一般争得面红耳赤,秦洲洲手足无措地站在钢琴前,她低下头盯着那棵古树的枝叶投射在地上摇晃的影子,她别在耳后的发丝垂落下来,难掩她此时的不安情绪。
好在没过一会,孟轲的助理敲响了房门,提醒道需要现在出发去晚上的饭局,孟轲和风野的战局暂时打平。
风野随孟轲一起出门前嘱咐秦洲洲可以去后院和其他学生们一起吃晚饭,然后他眨眨眼睛口型分明地说“多吃点,照顾好自己”。
秦洲洲内心涌入一股暖流,消缓了她的低落心情,她也无声地张了张嘴“知道了,谢谢你”。
走入后院,庭院的建筑风格与前院的古朴就稍显不同,路灯撒下柔和的光勾勒精致的木结构,大片的落地窗里透出房屋内部现代的装潢和温暖的灯光。饭香味从一个房间里传出,那个房间靠窗的位置围坐着几个年轻的少男少女。
秦洲洲推开门:“请问,这里可以吃饭吗?”
“可以可以!”正对着大门方向的一个男孩子跳了起来,朝秦洲洲走来,“你就是风野前辈引荐的新学生吗?”
秦洲洲点点头,下一秒她的余光察觉到餐桌那边投来的尖锐警惕的目光。
“我叫柯维,是班长,你后续如果遇到什么问题都可以来找我。”面前的男孩和善地一边介绍自己一边领着秦洲洲去打饭,他见秦洲洲只舀了一小勺饭,便“咵”的一下往她的碗里添了一大勺米饭。
秦洲洲看着山包一样的米饭欲哭无泪:“班长,我吃不了这么多的……”
“没事,多吃点,要长个儿。”柯维豪迈地拍拍秦洲洲的肩,领着她去方才的餐桌前坐下。
餐桌前坐着三男两女,他们中有的不为所动专心扒饭,有的警惕地打量秦洲洲,有的一脸兴奋仿佛快憋不住满腹疑问。
“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秦洲洲,我们新来的伙伴。”柯维介绍,“洲洲,坐在你旁边的是赵奇峰和李运,我旁边的是陈佳佳和筱昭。”
“大家好。”秦洲洲笑。
其中一个杏眼长发的女孩抢先开口,语气却是刻薄讽刺:“柯维,有必要吗?这么殷勤,生怕别人看不出这位是走后门进来的。”
柯维皱眉:“佳佳,不要乱说话。”
“可是佳佳师姐你自己也是走后门进来的呀。”一个戴圆框眼镜的男生懵懂地说道。
“赵!奇!峰!”陈佳佳咬牙切齿。
那个叫赵奇峰的男生害怕地缩了缩脖子,闭上嘴安静地吃饭。
陈佳佳仰着脖子,倔强地反驳:“虽然我爸爸帮我了一点小忙,但是我的能力是孟老师钦点的!跟那种硬塞塞进来的才不一样呢!”
柯维压低声音再次警告:“佳佳,她是我们的师妹,你不要对自己人这么冲!”
见柯维面色不悦,陈佳佳悻悻地闭上嘴,鼓捣自己碗里的饭。
筱昭冒着星星眼问道:“我们这边最厉害的应该就是佳佳和李运了,他们参加过好多国际性的青少年钢琴比赛。洲洲,能被风野先生引荐,你一定很厉害吧!是不是像佳佳和李运那样国内外的大奖拿到手软?!”
秦洲洲连忙否认,紧接着柯维招呼大家赶紧吃饭,众人才收起了话题安心吃饭。
据风野先生的描述,这些男孩女孩有的藏龙卧虎,有的年少出道早有名气。坐在他们身边,秦洲洲感受到无形的差距和气场压制,使她不敢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