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七静静的看着对面两个人之间的对话,她对那个叫子缘的女生很感兴趣,对她口中陈衍舟的姐姐也感兴趣。
她想知道,子缘口里的姐姐,那个三言两语就能扰动陈衍舟心绪的人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或许是感受到男生语气里的隐忍,子缘不敢再多试探,放低姿态,“子周,你知道的。我们十多年的交情,我当然是为你着想的。”
她见男生眉眼间的戾气淡了些,又接着说道,“嫣姐姐这两天身体又不好了,你要是有时间就多回去看看,毕竟…师傅还是很看重你们的。”
听完她的这两句话,陈衍舟眼皮子跳了跳,眼中添了几缕血丝,“你告诉师傅,就说快完成了。”
他又看了眼鸢七,见女生没什么反应,默认她听不懂,“吃饱了?”
鸢七点了点头,“饱了。”
陈衍舟起身,直接从长板凳上跨出来,拉着鸢七的手,头也没回的离开了早餐店。
“小舟怎么回事啊?又和你吵架了?”阿伯看着孤零零的子缘问道,“他也是的,和你吵架做什么?”
子缘摇了摇头,眼中不知何时竟布满了泪水,“没事的阿伯,他没和我吵架,我们不是吵架。”
她看着那碗香喷喷的红豆粥,却怎么也吃不下去。
陈衍舟拉着鸢七走在街道上,全然不顾女孩的步子。
“陈衍舟。”
鸢七有些跟不上他的步子,跟着小跑起来。
“陈衍舟。”
他仿佛隔绝了外界的声音,一个劲的走着,脚下的步子越来越大。
“陈衍舟!”
鸢七已经跟不上他了,挣脱开他的手,直直的站在原地,有些怨气。
陈衍舟愣了一秒,往前走了几步,最终停在路口处,看着交通灯发呆。
女孩站在原地,一时有些喘不上气,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试图将刚刚的一段小跑所消耗的能量给补回来。
一秒,两秒,三秒…
她足足站了三分钟。
陈衍舟站在路口一动不动,白衬衫的衣角在风中飘扬着,与纵横交叉的十字路口有些不搭。
路上行人有不少偏过头来看的他,看看这个驻足的少年。
“闹够了?”
鸢七走上前,伸手拉了一把男生。
可他却像水里的鱼儿,一碰就没。
女孩也不恼,站在他身边陪他发呆驻足。
秋日里虽说没有烈日暴晒,但丝丝凉风刮的鸢七有些寒意。
不知在这站了多久,她的腿已经有些麻了,脑子也有些晕。
“刹车失灵,快闪开!闪开!”
就在她快站不住的时候,一道急促的声音刺破凉风穿进她的耳朵里,将她唤醒。
等她清醒时,只看见一辆摩托车从马路对面朝自己的方向冲来,车上的人已经跳下来摔倒在一旁。
刚刚那个声音,就是车主。
鸢七脑子霎的空白,双眼空洞的看着那辆摩托车,脚下像是被钉了钉子一般,丝毫没有要动的迹象。
她看着越来越近的摩托,脑子里闪现了许多画面,有鸢母那盖着白布的手术台;鸢父那血迹斑斑的脸庞;自己那黑暗无光的岁月,甚至还有陈衍舟的那件白衬衫。
在危险靠近时被吓到无法行动的本能是一方面,不想独自面对以后的胆小也是一方面。
在与摩托车相距不到两米的距离时,鸢七往前走了一步,试图与那辆刹车失灵的摩托车相撞。
“砰”
摩托车竟是变了些方向,撞上一旁的交通灯柱子上。
鸢七抬起手,黏糊糊的,是血吗?她也要离开了吗?她能见到爸爸妈妈了吗?怎么一点都不痛苦啊?当初爸爸也是这样吗?
她看着面前的男生,视线模糊,晕了过去。
再次睁开眼,已经是躺在病床上了。
“我这是…在天堂吗?”她举起手掌,挡住天花板上刺眼的灯光。
“在医院。”回答她的是陈衍舟,“而且,自杀的人,是上不了天堂的。”
陈衍舟的话将她拉回现实,撑着胳膊坐了起来,她动了动胳膊,又动了动腿,好像没受伤?
她又摸着额头,也没有包扎。
“不是血吗?”她喃喃自语道,“我的幻觉吗?”
她看着那只手,明明在她闭眼之前,这只手上沾满了黏糊糊的血。
“幻觉。”陈衍舟冷冷的出声。
鸢七看了他一眼,只见男生的胳膊缠上了一层又一层的纱布,裹的像个猪蹄子。
“你的胳膊。”她掀开被子跑下去,“你胳膊怎么了?怎么受伤的?”
她左右看了看,包裹得很严实,完全不知道伤口如何。
陈衍舟本就因为鸢七的冲动行为而生气,再被鸢七这么一问,也是没了脾气。
受了一惊,脑子也笨了?
他用另一只手推了推鸢七的脑袋,“再凑近也看不见,别白费力气了。”
女孩倒是没放弃,脑子里回想起那段碎片般的记忆,她算好了位置,只要她走一步,车就会撞上她,可是为什么,她毫发无伤,车子也偏离轨道,撞上一旁的柱子。
“是你?”她皱起眉,细想着那段模糊的记忆。
“你为什么要替我挡?你不是不管我了吗?不是站在那装酷吗?我喊你不是听不见吗?”她细数着陈衍舟的行为,情绪也跟着激动起来,“管我干什么?谁让你管我了?”
她捶着陈衍舟的胸口,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将陈衍舟的衬衫染湿,“你不是听不见看不见吗?”
陈衍舟将鸢七的脑袋按在自己胸口上,“你听。”
他的声音悠悠传来,让鸢七安分了些,“是我的心跳。你知道吗?我姐姐和我是同一天出生的,可是她没我幸运,她心脏不好。”
鸢七听着陈衍舟的话,这是他第一次向她倾诉,还是他的姐姐。
“阿鸢,我没想瞒着你,可是我的身份会让你害怕,我不敢和你说,我怕说出口你就没了。”
他正在将自己的心剖开,将自己的过往与身份摊在她面前,一点一点的剖给鸢七看。
“你知道阎煞阁吧?就是那个收钱办事的组织,我从小就在那,姐姐和我一样。只是我有利用价值,他们不会亏待我,可是姐姐,她身体一直不好,阎煞阁根本不管她,甚至还会苛待她。”
他用另一只手抱着怀里的鸢七,“我怕阁主为难她,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有家人,如果没有,那她就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我赌不起,我还没把她救出来。”
看似是他抱着鸢七,实际上却是他在依靠着鸢七,借着女孩的力撑着。
“是我的错,你怪我怨我,我都接受。但是,能不能请你不要再做出这种伤害自己的行为了。我不能没有姐姐,也不能没有你。”陈衍舟将脑袋放在鸢七肩膀上,“她是亲人,你是爱人,你们对我来说,都很重要。”
鸢七睫毛扑了两下,僵硬的伸出手,拍了拍陈衍舟的后背。
原来,他的生活居然这么苦,他也没有父母,他甚至比自己还可怜。
“我答应你。”鸢七回道,“所以,你也得快点好起来。我可是鸢家大小姐,爷爷是不会答应我和你这个独臂侠在一起的。”
病房里的气氛缓和了不少,陈衍舟也从回忆里慢慢走出来。
“所以,你是阎煞阁的人?”鸢七故作震惊的问道,“你会伤害我吗?”
“当然不会伤害你。”陈衍舟笑着答道,“很快就不是了,等找到玄烟,我就不是阎煞阁的人了。”
鸢七垂下眉,眼底黢黑一片,“你找玄烟做什么?我既然答应过帮你,肯定是会做到的,可我得先知道为什么,可以说吗?”
她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像一个好奇少女。
“这个倒是可以。”陈衍舟一口应下,“具体什么原因我也不清楚,只是听说她一直保护着一个富家小姐,下单者只让阎煞阁除掉玄烟,其他的就没多说了。”
鸢七脑子里闪现过阿绿的面庞,该不会鸢盛北是把阿绿当成玄烟了吧,如果是这样的话,除掉阿绿之后再来亲手解决她?
“怎么了?”
陈衍舟见她面色有些不太好看,出声问道。
鸢七摇了摇头,“没事,只是在想,怎么帮你把玄烟约出来。”
“如果很麻烦,我自己也可以去找她。”陈衍舟不希望鸢七在这件事上参与太多,他想让鸢七全身而退。
“不碍事,能帮到你就好。”鸢七体贴的回应着,脑子却一直想着阿绿,是该给她提个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