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玩得太晚,柯维他们还在呼呼大睡。秦洲洲把几封手写信放在餐桌上,以此作为告别。
餐吧外的院里伫立着一个高瘦的少女,她还未梳洗,套着一条空荡荡的白色睡裙,散乱的长发被微风轻柔地托起。她凝视着秦洲洲脚边行李箱:“你要走?”
“嗯。”秦洲洲点头,她有些诧异陈佳佳怎么醒了。
陈佳佳秀丽的眉头紧锁,一阵思索,她说:“我是有一百个理由不喜欢你的,但是你第一天到这里考核的时候,我刚好路过东边琴房,随便听了一下,我承认,你弹得还行……我可没有排挤你的意思,你不用走的。”
秦洲洲哭笑不得解释:“佳佳师姐,不是的,其实是因为你们对理想的勇气和坚定,鼓舞了我,也让我反思了很多。是我自己现在没有完全的信心能够像你们一样一心一意地弹琴,所以我想先把自己先整理清楚,想明白。”
“那你……还会回来吗?”
“我不知道。”
其实他们都心知肚明,只要踏出这里,就不可能回来了。
一阵莫名的尴尬盘旋在两人周遭,良久,陈佳佳支支吾吾地开口:“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决定就好,加、加油。”
破晓时分单薄的晨光里,陈佳佳不再似平日那般盛气凌人。带些凉意还未苏醒的阳光攀附在她肩头,她的眉眼舒展,眼色宁静流动,长发和风缱绻,一袭白裙,花褶荡漾。
“佳佳师姐,你能不能帮我跟其他人转达一下,实在不好意思不告而别,真的很谢谢大家的照顾。”
“行吧行吧——你这人好肉麻。”
“佳佳师姐,谢谢你。”
“啊啊啊闭嘴!我服了你了!肉麻死了!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秦洲洲被陈佳佳乱搓手臂的样子逗笑了:“佳佳师姐,祝你未来平安快乐,心想事成。”
也许以后人生再也不能和佳佳师姐、柯维师兄、李运师兄、筱昭还有奇峰再次相遇,但是人生奇妙的际遇就是这样,见过在彼此眼中闪闪发光的样子,留下无与伦比的感受和弥足珍贵的回忆,是人生每一站点到站停靠时,拥抱过的最好的光景。
秦洲洲拉动行李走出去,四合院的大门口停着保姆专车,风野先生双手抱胸倚在车门上,他巴掌大的脸上挂着一副墨镜,他的语气里含着玩味和不叫人轻易察觉的肯定:“哟,早上好啊小秦同学,看来你已经为自己的人生关卡做出了重要决定。”。
在看到秦洲洲拉着行李箱风尘仆仆地出现在家门口的那一刻,秦妈妈气得浑身发抖,好在风野夹在了两人之间,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好说歹说才让秦妈妈平息了怒火勉强同意让秦洲洲先参加高考。
随后秦洲洲把风野送到了小区门口,风野幸灾乐祸地打趣她:“小秦同学,原来你妈妈才是大BOSS呀,你这么叛逆,以后这日子可不好过咯!”
秦洲洲满怀感激地说:“我不会辜负风野先生的鼓励和帮助,我一定会加油的!”
风野佯装不满意:“叫什么先生,要叫师兄。”
秦洲洲的眼瞳晶亮,甜甜一笑:“是,风野师兄!”
那辆熟悉的保姆专车从地下车库里钻了上来,稳稳地停在风野跟前,风野一手搭上车回头嘱咐:“洲洲师妹,我要走了,记得啊,苟富贵,勿相忘!”
秦洲洲问:“风野师兄,下一站你要去哪里?全球巡演吗?”
“我要去拯救全世界!”风野的墨镜挂在鼻尖,露出一双狐狸似的狡黠魅惑的眼睛。他眨了眨那双漂亮的眼睛,半分玩笑半分坚定。
离别之际,秦洲洲终于问出了一直以来心中的疑惑:“风野师兄,我想请问,您为什么这么帮我,即使因为我的犹豫不决,害您做了那么多无用功,您还是在鼓励我。”
风野放慢了语速,认真地回答:“洲洲师妹,你记住,只要你在往前跑,所有的曲折和努力都不是无用功。”
然后他没好气地揉乱了秦洲洲的头发:“至于我为什么帮你,回去翻翻相片册吧,说不定会有答案——另外,洲洲师妹你多点核桃吧,你这记性真的要好好补一补了!”
后来的某日秦洲洲在杭州老家里翻到了小时候去钢琴兴趣班拍的照片,有的是半大点的小秦洲洲眉心点颗红痣拿着奖状,有的是她在兴趣班的走廊里边哭鼻子边吃饭团……还有几张舞台大合照。
舞台的正上方挂着红横幅,标着硕大的字“2004年杭州市少年钢琴大赛”,舞台的中央站了两排人,看起来都是小学生的岁数。
秦洲洲狐疑,2004年的时候她还在上幼儿园吧?
忽然她注意到人群的中央有个清俊的男孩,一手拿着金色奖杯一手牵着一只女娃娃,那女孩哭得五官都皱在一起,显然与这场比赛毫不相干,而那男孩对着镜头尴尬一笑。
下一张,这只小团子被男孩扛在肩上,她又是鼻涕又是眼泪的脸上洋溢着笑容,两只肉爪子抓乱男孩的头发,牢牢锁住男孩的额头;而男孩一心护着她,无暇看镜头。
再下一张,是两个人的半身像。男孩半蹲着撘住女娃娃的肩膀,怀里还紧紧抱着奖杯,他眯起狐狸似的狭长漂亮眼睛,露出两排大白牙。背后舞台金色紫色相间的灯光落在他和女娃娃的肩上,好似在渲染一场悠远的关于冒险关于友情的梦境。
秦洲洲感动极了,她含着热泪拍了几张图发给风野,输入框里正写着“风野师兄,谢谢你,原来你这么早就认出我了……”
风野的消息先回了过来——
“洲洲师妹,你哭起来真的有点丑,这点真是从小到大都没长进。”
秦洲洲硬生生把眼泪憋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