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的鬼叫的寒风,嗖嗖灌进破了几个大洞的窗中,撕扯着破烂的窗纸,一股凉意侵入骨髓。许沐熙感觉自己脚腕上不像是一只人手,更像是一只——鬼手。
顾子充咽了口水,嘴唇一张一合,两股战战:“鬼?”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顾子充根本无法看清周围的环境。许沐熙推搡了顾子充一把,他只能硬着头皮,慢慢挪动的身体,颤抖着地向沐熙脚边探去。
他的手在空气中乱摸,似乎伸进了一个可以把所有人都吸进去的黑洞。顾子充大气不敢喘,一寸一寸地前进。
猛然,一双褐色闪着弱光的眼睛突然出现在顾子充鼻尖前!
“啊!!!”
顾子充不知何处来的神力,一拳打向了那个鬼怪,一手拽起许沐熙便跑。谁知跑到破庙门前,门外的锁紧紧锁着,不论顾子充怎么撞都撞不掉。
“啊——”
顾子充几近崩溃,又觉得有脏东西缠上了自己的脚,一点点往自己大腿根部爬,他吓得抬腿猛踹,却怎么也甩不掉,就像被一只鬼猴子挂在腿上一般。
“啊!!”顾子充摸索着拔出许沐熙腰间长剑胡乱挥舞,挣脱了纠缠,死亡的恐惧让他撞开庙门,拉着许沐熙连滚带爬地逃出破庙。
许沐熙又回头,砰地关上庙门,扯下布条。
“你干什么!快走啊!太可怕了!”顾子的脸甚是狰狞,泪水不由自主地往下掉。
“给它绑上啊!锁坏了,我又有伤走不快,你不把它关在里面,它追上我们怎么办?”许沐熙虽然嘴角微颤声音发抖,但是仍然把门严严实实关上。
“老天爷保佑,老天爷保佑,我是良民啊!我虽说是富家公子,但也不做欺行霸市的勾当,我还没娶媳妇呢,老爷啊——”
“闭嘴,快走!”许沐熙拽着顾子充,一夜不停地赶路,片刻不敢停歇下来。
天蒙蒙亮,许沐熙也精疲力竭,有些恶心晕眩,“我们,我们歇会吧。”沐熙晕晕乎乎,她已经忘了身上涂抹着易容的脂膏,毒素在一点点渗入脏器中。
顾子充惊魂未定,往身后看了看,擦了擦汗道:“再走会,再远些。”
许沐熙深呼吸几次,定了定神,有力无气道:“也好。”
顾子充没有察觉到沐熙的虚弱,把她将近挂在自己身上的身子扶正道:“站好站好,快走快走!”
沐熙低头瞧见地面有马车走过的痕迹,眼睛一亮,回头一看,发现自己一路走来的路面上也一直延伸着,只是之前天黑加上慌张,根本没有注意到。
“马车,快,跟着走!”
顾子充反倒犹豫,拉住许沐熙道:“等等,这,这不会是鬼王的马车吧?”
“不,不会。”许沐熙走了几步,用脚量了一下两条车印的距离,又蹲下用手量了几下。“这和夜里从临阳城里出来的印子是一样的。跟着!”
见顾子充犹豫,许沐熙揉了揉发烫的额头,叹了口气,拔出长剑道:“你跟在我身后,我保护你。”
“不行不行,我,你小时候保护我,现在换我保护你了!”
沐熙苦笑着把剑递到顾子充手里,“行,你拿着。”
“我,我不擅长使剑,你,你拿着,我放个信号弹,让我的人——”
“千万别!”许沐熙阻止道,“你的人可以在夜里把我们从卫队手里救出来,肯定已经暴露了,再说,吕州政卫队里有你的人,你就保证你的人里没有第二个胡狼?”
“胡说!不可能!都是我的弟兄!他们——”
“好好好,就算他们对你忠心耿耿,”许沐熙眼前一阵炫黑,缓了一缓,“你能保证他们不会尾随你的弟兄找到我们?这事千万不能让官府的人查到踪迹,他们既可以放押送邹岩的马车出城,却死活不放我出城,邹岩失踪这件事肯定和官府或多或少有关系,或者他们就是策划者。”
“邹岩到底是谁啊。”顾子充一路下来没少听到这个名字,听着自己订亲的姑娘豁出命去要救一个来路不明的男子,心中总有些不悦,“官府为什么要搞他啊?”
“那么多废话,现在最要紧的是先救他,快走!”许沐熙嘴上说着,脚步从未停下。
顾子充道:“沐熙,你可是与我有婚约的。”
沐熙一拳打在他肩上:“顾琼!谁跟你有婚约了!你——”
顾子充脸上陪笑,心中苦涩道:“没有没有,我开玩笑的。”
突然,许沐熙一掌捂在顾子充嘴上。顾子充的唇实实被沐熙的掌心堵住,正想要挣开开口说话,却被许沐熙压着推到一边,拉进灌木林中。沐熙离他很近,很近,连她的呼吸他都可以感受到,微微温热,铺面而来。
沐熙小声道:“别说话,马车在前面的驿亭里。”
驿亭,是允朝在官道上修建的供过路的客商、官人、驿卒歇脚休整的地方。顾子充起身,朝着沐熙手指着的方向看去,果然冷清的驿亭停着一辆马车,而路面上的马车轮印迹延伸到此处便结束了。
驿亭门口站着个守卫的小兵,围着黑色的面巾,驿亭中有两个同样穿着的小兵在两间房间门前走动巡视。
顾子充扒开许沐熙的手,小声道:“你要找的人不会就是被他们关在里面吧,你看他们派人看着,要么就是保证他们头头的安全,要么就是防止人逃跑,准在这里面没错,上?”
许沐熙按住顾子充,稍加思索,低语几句,顾子冲拒绝道:“不行,你一个人去太危险。而且,我,你说的没错,我其实这些年来功夫也没赶上你,我没有十足的把握,要不我还是叫我的弟兄们过来?”
“绝对不行!你还要我重复几遍?你放出信号,他们追来,不是也逮一个准?而且我也没让你跟他们硬拼,你到底能不能做到。”
顾子充支支吾吾,甚是为难:“我——”
“行,拜托。”许沐熙拍了拍他的肩膀,默认他已应允,起身走出灌丛,顾子充拦不住,只能硬着头皮立即迅速去坐许沐熙交代的事情。
许沐熙按着剑柄,猫着身子,悄悄潜到马车旁,掀开帘子往里看去,空无一人。她绕到驿亭门前守卫的小兵身后,突然起身,迅猛出击,干脆利落地割开了小兵的喉咙,将他拖拽到草丛中,扒下他的衣服与自己交换。
她重新踏步走进驿亭,上了阁楼,不免心颤脚软,生怕露出马脚。守在门口的小兵见她上来,疑惑问:“你上来作甚?”
沐熙压低嗓子道:“换班,头儿让我来问他点东西。”
那人眯着眼睛打量着许沐熙,“你的声音怎么了?”
“染了风寒。”
两人双双亮出刀刃,笑道:“你是假的!我听出你是个姑娘家了,什么换班,鬼扯,要换也是和阿三换,到我们这来做什么,还说是头儿叫你来的,可你不知道我们不叫头儿,我们叫的是——”
“和她废话做什么,杀了!”
许沐熙见着大刀砍来,怕动静太大惊了其他人,急忙用陆惊鸿留给她保命的毒针射出,那毒针及其细小,毒性迅猛,一枚毒针可令三头水牛瞬间毙命。
那两个人瘫软倒地,许沐熙的毒针也都用尽了,她迅速劈断门锁,踹开房门,果然见邹岩被困住手脚,绑在柱子上。许沐熙急忙跑过去,用剑挑断麻绳,扯下邹岩嘴中的布团:“快走!”
“别管我,你快跑,他们就是在这里等你的,快跑!”
沐熙一把把邹岩拽起来,回头一看,一个穿着黑斗篷的高大男子拍着手走进了房间,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兵。许沐熙仔细辨别,竟然是刚刚被自己毒针射杀的那两个!怎么会——
“知道你有阴招,所以叫他们假死,其实他们穿了护甲,毒针根本伤不了他们。”那为首的黑衣头子笑道。
“他们只是怕你另出计谋,又怕打不过你,便先假死再向我报告,其实我们家主子料事如神,知道你会寻来,在等着你入套呢。”
许沐熙一听,想从走廊出破窗而出,那走廊的窗户却突然打开,窗外站着三个蒙面持刀的小兵。她立即将邹岩护在身后,步步后退,攥剑的手心微微渗汗。
黑衣头子笑道:“其实我们家主子不想取你性命的,可是有你在,就一定会捣乱我们的计划,所以,只能让你安静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