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东升,阳光温煦。
隐匿在居民楼中的一家小面店刚开了门。
“你怎么又来了!”店长大叔举着门锁,惊愕不已。
秦洲洲脸一红,自顾自地进门找了个位置坐下,“店长叔叔,我一大早还没吃过早饭,想在你这里吃个煎蛋。”
店长大叔拦不住小猫一般灵活的秦洲洲,紧跟着进了店,严肃地问:“你是谁?你到底想干嘛?”
秦洲洲把背包转到身前,埋头搜寻。
店长大叔大惊失色,厉声质问:“你包里装着什么?!”
秦洲洲掏出自己的学生证,摊在桌上,轻言细语解释道:“大叔,我叫梧妮,是个邱灿的同班同学。我来这里并没有恶意。”
店长大叔捡起学生证,手心一片充血的红,他无比仔细地观察着,似乎在担心证件的真伪。
秦洲洲的心跳到嗓子眼里,确实,这个学生证是假的。她的计划里,她必须有一个特殊的可以被信赖的身份,所以昨晚她特地借了梧妮的学生证,把梧妮的证件照换成了自己的,睡梦里还反复给自己洗脑“我叫梧妮我叫梧妮”。
“你真的是邱灿的同学?不是记者?”
“哪家报社敢要我这个年纪的童工呀。”秦洲洲敞开自己的背包,“喏,只有卷子和笔,其他什么都没有。”
包中确实一览无余,店长大叔瞅了几眼后,问:“那你一直问邱灿的事情干嘛?”
秦洲洲的脸刷的一下红了,她强装镇定地继续说,“马上高三了,学校让我来传达希望邱灿同学能返校备战高考的意愿。”
“这……怎么可能……”店长大叔的疑问里掺着几分落寞。
“这当然是真的!大叔你看看学生证最后两页,我在学校里是党支部学生干部,我平时就是负责帮助学校处理学生之间的事务。”
学生证内页上校内任职一栏盖着鲜红的学校公章,店长大叔悄悄地红了眼眶。他一言不发,只是轻轻放下了学生证,背过身去往后厨方向走去。
秦洲洲错愕:“店长叔叔……”
“你坐下等一会,我叫他出来。”
叫谁?邱灿吗?!
秦洲洲内心狂喜,她果然没猜错,这家店的人一定和邱灿有所联系,只是没想到瞎猫碰上死耗子,能这么快见到邱灿本人。
后厨间忽然传出锅盆乒乒乓乓砸到地上的声音,接着一声“我说了不见就是不见!”吓了秦洲洲一跳。
原来邱灿就在后厨。
秦洲洲心中猜测,所以昨天那个端着面出来的男生就是邱灿吗?如果是的话,店长大叔八九不离十就是邱灿的爸爸了。
过不久店长大叔面色凝重地走出来,讪讪道:“梧妮同学,你是不是没吃早饭,我们自己早饭准备了粥,你要不要也吃一些?”
秦洲洲点了点头。
一顿捯饬后,店长大叔端着一碗粥和几碟小菜出来了,粥上还盖着一个荷包蛋。他有些不好意思,解释道:“平时我们店里早上都没有客人,所以早上都没有备菜,只能委屈你将就吃一下了。”
“一点都不委屈,叔叔,你这早餐也太丰富了!”
“那就好那就好,你快趁热吃。”
秦洲洲吃着粥,鲜嫩的荷包蛋慢慢在嘴里软化,是热乎的,有着刚出锅的焦香,可是也有着止不住的苦味。她感觉到店长大叔的讨好和害怕,也感觉到邱灿的厌恶和防备。好在她早就做好了会吃闭门羹的心理准备,眼下能坐下来吃早饭已经是预料之外最好的情形了。
店长大叔带了一身的装备正要出门,防滑靴一脚一脚踩在地上发出“咕叽咕叽”的声响。
秦洲洲问:“店长叔叔你是要出去吗?”
店长回:“我出海去,晚点回来,你要是那会还没走,叔给你做面吃。”
秦洲洲笑眯眯地心想,店长大叔不用猜啦,她肯定要在这里待一天。
吃完早饭后,店里始终空无一人。秦洲洲把碗筷收拾好送进后厨间,她偷偷打量起周围。
吃饭前还听到后厨里传出邱灿的声音,眼下这里却没有人。
后厨间收拾得井井有条,十分干净。
洗手池正对着两扇窗户,窗外是满院子的绿植,阳光透进屋里,照得房间里的陈列无一不是干净澈亮的。水槽里放置一小篮青菜,大概是刚清洗过的,每片菜叶上盛着晶莹的水珠。
秦洲洲洗好了碗,擦了擦手便拿出自己的卷子,开始认认真真地做题。
时间就这样寂静无声地流逝过去,街上走动的人开始变多,太阳投射下来的影子越来越短,正午时分悄然而至。
秦洲洲聚精会神地思索着题目,忽然一个声响冷不丁地冒出,吓了她一跳。
“你怎么还没走。”声线冷峻,含着不耐烦和冒犯。
秦洲洲抬头,一个围着围裙的寸头少年正皱眉眼色不悦地盯着自己。
“我留在这里吃饭。”
“就非得在这里?”
“我只是个顾客,你不会不做顾客的生意吧?”
少年吃瘪,翻了个白眼说:“随你便。”
见少年又要钻进后厨,秦洲洲赶忙大喊:“邱灿!我要吃牛肉面!葱香菜都要!”
少年的背影一愣,像是在极力克制自己不爽的情绪,过了半分钟才憋出一句恶狠狠的“知、道、了”。
灶火熄灭后,周遭只剩秦洲洲一个人的声音了。
“邱灿,你的手艺不错啊!”秦洲洲滋遛滋遛地吃着面条,试图跟邱灿搭话。
玻璃门被推开,有个顾客进到店里,见收银台没人便自言自语道:“老板不在吗?”
秦洲洲囫囵吞枣似的咽下嘴里的面条,喊道:“邱灿。”
无人回应。
“邱灿!”
依旧无人回应。
“邱!灿!快出来!”
邱灿气冲冲地掀起门帘:“你烦不烦!”
秦洲洲指了指顾客:“有客人!”
邱灿的气焰瞬间就消了,他悻悻对顾客地说:“不好意思,刚刚在里头备菜,没听到外面声音,请问要吃什么?”
等中午的顾客们都吃完陆陆续续地离开后,邱灿一边收拾餐桌一边用余光瞥了一眼秦洲洲,只见她不紧不慢地擦擦嘴后从包里掏出一叠练习卷,又开始奋笔疾书丝毫没有要走的样子,邱灿又生气又费解,他咬牙切齿地问:“你到底要干嘛?”
“来劝你回学校。”
“你忽悠得了我爸,我又不是傻子,你根本不是我同学。”
“既然你知道我不是你同学,那你为什么不在你爸爸面前拆穿我?”
邱灿撇过头,还是固执地问同样一个问题:“你到底要干嘛?”
秦洲洲坚定地看着邱灿,依然是同样的回答:“劝你回学校。”
“不可能!”邱灿想也不想脱口而出,他抄起碗筷和抹布,往后厨快步走去,“快走,以后别来了!”
秦洲洲朝着那个冷漠的背影喊道:“我来劝你是我多管闲事,就算我劝不动你,我也不会有任何损失;你用这样的方式惩罚你自己,可是其他所有人也全都不会有任何损失。但是邱灿,读不读书高不高考是你的事,一辈子只会发生一次的事,如果错过了就再也不能重头来过了!”
“砰”的一声巨响,后厨间的门重重地砸在了门槛上,门帘被掀飞。
望着那扇禁闭的门,秦洲洲铁了心,她没有抱怨,径自打开笔盖,继续刷刷做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