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何芳被从手术室推出来,夏予安就寸步不离的守护在床边,夏子赫喊他吃饭,也被他执拗的拒绝了。
看着仪器上平稳的心跳,此刻似乎只有这个才能证明母亲还活着。
夏予安拉着何芳的手说了好多好多,那些曾经被他深深的埋在心底的对母爱的渴望。
叮咚的小雨打在房檐上,淅沥沥的声音传入病房内,给原本就素白的病房更添了一份灰色。
直到还有十分钟两点,手机的事件提醒闹铃响了。
医院和公园的距离很近,夏予安看看躺在病床上呼吸平稳的母亲,看看手机上的时间。
“哥,你帮我守一会儿母亲,初晴找我有些事情,我出去一下,马上就回来。”夏予安最终决定还是先离开一小会,心中想着来回应该也就半个小时,妈妈有哥哥看着也不会出事。
“好。”看着夏予安离去的背影,夏子赫虽然知道说也没用,但是还是忍不住道:“妈这边我看着,予安你去吃点饭。你要倒下了,妈醒过来看到你的样子该心疼了。”
“好,我知道了。”夏予安道。
夏予安向公园赶去,因为出来时候的犹豫,到达公园的时候已经两点零三了。不远处凉亭映入夏予安的眼中,沈初晴独自一人正站在凉亭中,夏予安刚想喊初晴,手机响了起来。
上面显示着‘哥’。
夏予安接起电话,“喂。”
“阿予,妈病危了!你快回来。”
手机一下子从手中滑落,砸在了台阶的棱角上。夏予安愣在了原地,同时空中传来轰隆一声巨大的雷响,瞬间大雨倾盆而下。
夏予安捡起手机,手机屏幕被摔得粉碎,至于手机如何,夏予安没有时间考虑,他的脑子和耳朵里都是夏子赫的那句‘妈病危了’!
倾盆而下的大雨瞬间将夏予安全身浇透,雨水顺着脸颊留下,模糊了眼前的视线。夏予安盯着大雨向医院快速跑去,看着行人道上即将转红的路灯,他脚步不敢停歇,一辆右转的汽车连忙踩住了刹车。
骂骂咧咧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等到夏予安跑到医院,全身上下已经顺着衣服流水,一路飞速赶到抢救室。只见夏子赫颓废的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怎,怎么样?”夏予安声音都在颤抖,有一种恐惧爬满他的全身。
“你走后几分钟,突然就心跳停止,医生过来看了下,就立即推入了抢救室,下了病危书。”夏子赫道。
夏予安望着冷冰冰的抢救室大门,这一刻他出了等待什么也做不了。这就是人对于死亡的无可奈何。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每一分一秒都如同整个世纪那么让人难捱。有时会在心里安慰自己,这么长时间了,应该就是能够抢救回来了吧?有时又会焦躁的否定,这么久了还没有出来,一定是无力回天了。
在生与死之间徘徊,在希望和绝望中交替,内心渐渐升起无力感。
咔嚓一声大门被打开了,医生走了出来。
“怎么样?医生。”夏子赫和夏予安立刻上前问道。
“患者已经引起多器官衰竭了,我们已经尽力,家属现在去将患者最后一面吧。”医生无奈的道。
医生护士们从两人身边走过,看着眼前的门槛,夏予安久久犹豫,内心里他想要逃避眼前的事实。
“阿予,我们去见妈妈最后一面吧,她应该有话要对你说。”夏子赫相对于夏予安来说更加平静,因为他一直都知道何芳的身体情况,何芳被检查处脑瘤的时候便已经是晚期了,医生对于生命的存活时间早都对夏子赫进行了交代,夏子赫对于何芳的离世早就有了心理准备。
夏予安和夏子赫走进了抢救室,躺在手术床上的何芳已经进气少出气多,脸色苍白的如同透明的薄纸。
许是听到了两人的脚步声,何芳费力的半睁开了眼。
“阿予。”
“我在。”夏予安立即俯身带何芳的身边,拉起何芳的手,此时她的手已经冷冰冰的毫无温度。泪水从夏予安的眼中留下,他不断的用双手搓着何芳的手,想要给她的手搓暖一些。
“阿予,错过了和那么多与你相处的时光,妈妈真的很后悔。”
“我,我早就不记恨以前的事情了,妈,妈你别走。我还没有和你好好的相处呢,我还要......”夏予安悔恨无比的道。
“阿予。”何芳打断夏予安,“妈,还有最有一个遗愿。”
“好,我在听。”
“去国外念书,妈不想你耽误自己的前程。在国外,妈妈已经联系好朋友,她会照顾你的一切。一定要实现你的梦想。”何芳看着夏予安泪流满面的脸,缓缓的向上抬着手,似乎想要为夏予安擦掉泪痕。
闻言,夏予安身体不由往后一退,看着何芳费力的抬起手,就这一瞬间坠落了下去。
“妈!”夏予安喊道。
“妈。”夏子赫亦沉声喊道。
“阿予。”夏子赫拍拍夏予安的后背,“妈已经走了。”
给何芳收拾干净,穿好了衣服。联系的殡仪车也来到了医院,何芳的遗体被装入了蓝色的袋子里。
“我跟着去吧,阿予你今天中午见到初晴了吗?”夏子赫问道,之前他接了沈初晴的电话,他故意说了谎,为的就是阿予能够顺利的出国,因为他知道,这也是妈妈的愿望。可是看刚才何芳对夏予安交代遗愿时,夏予安的反应让夏子赫摸不准两人是否见面了。
夏予安这才想起了自己和初晴还有约,夏予安匆忙的从兜里拿出了手机,按下按键,手机屏幕漆黑一片,他才知道自己的手机被摔坏了。
“哥,现在几点了?”夏予安问。
“七点半。”夏子赫道,“你的初晴没见面?”
夏予安点了点头,“哥,我先走了。”
刘艳连忙将自己身上的大衣脱下来披在了沈初晴的身上,“哎呀,你这孩子,下这么大的雨,同学没来你怎么就不知道回家呢,找个地方避避雨也好呀。”
看到母亲,沈初晴再也扛不住了,呜呜的哭了出来,“妈,我打电话了,可是打不通。他明明答应了我回来,为什么不来呢?他明明答应了我们大学也要在同一个城市,可是他为什么又反悔了呢?”
小小的八角亭根本不能够遮风挡雨,泪水夹杂着雨水,沈初晴哭的心碎,仿佛失去了全世界。
刘艳摸着女儿冰冷的手,只有心疼、更心疼。
“好了,好了。没事了,还有妈妈在呢。”刘艳将沈初晴抱在怀里,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一下一下的安抚着。
沈爸爸为两人稳稳的打着雨伞。
“初晴,家里已经搬完家了,妈妈和爸爸买了今天的七点的火车票,我们走吧。”刘艳道。
沈初晴依偎在妈妈的怀抱,点了点头,这一刻她再也不想在这个城市停留。
夏予安赶到公园的时候,公园的凉亭里早已经没有人了。夏予安又连忙马不停蹄的去了沈初晴家。
夏予安拍着门,许久依旧没有人来开门。对门的大门打了开,一个中年妇女露出了头。
“你不要拍了,这家人已经搬家走了。”
“搬家了?”夏予安疑惑的道。
“是啊,下午六点左右离开的,走的挺匆忙的。”妇女道,而后看夏予安呆愣愣的不说话,翻了个白眼,关上了门。
夏予安回到了家,不一会夏子赫也回来了。
看到夏予安颓然的模样,夏子赫有种不好的预感,“发生什么事了?”
“初晴一家走了。”
“走了?”
“搬走了。”夏予安道,身子向旁边意外,整个人倒在了沙发上。
“予安!”夏子赫上前扶起夏予安,手刚碰上夏予安的手,顿时一惊。“怎么这么烫!”而后摸了摸夏予安的额头,夏子赫背起夏予安连忙将人送去了医院。
次日,夏予安悠悠的醒来,睁开眼望着洁白的天花板,目光空洞。
沈初晴搬家了,他打了沈初晴的电话,电话已经停机了。他想不明白,为什么沈初晴要不声不响的离开。沈初晴又要和自己说什么?
夏予安疲倦的闭上双眼。
“妈妈的后事怎么样了?”夏予安问。
“明天出殡。”夏子赫道。
灰蒙蒙的天空透着压抑,夏子赫、夏予安两人站在墓碑前,墓碑的旁边是他们父亲的墓,两人最终决定将两人葬在一起。
鲜艳的菊花簇拥着墓碑,上面是何芳生病前的照片。夏予安这时才发现原来皱纹早已经不知不觉的爬上了何芳的脸庞,但是她精神奕奕的眼神此刻仿佛在慈爱的看着他们。
“母亲的遗愿......”夏子赫低声提及何芳生前的遗愿。
“哥,我知道。放心,我会按照妈妈的遗愿出国的。”
同夏予安一样,沈初晴当晚在火车上也发了烧,迷迷糊糊中说着‘不要走。我们约定好了的。’。看得刘艳和沈爸爸两人心疼不已。
等到沈初晴稍微好转的时候,人已经到了新家。
沈初晴打开电脑登上报考网页,看着志愿里的学校,沈初晴一眼都不想再见,毫不犹豫的按下了删除键,重新填下了另一个城市的另一个大学。
“就让过去的一切都彻底的再见吧。”沈初晴合上了电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