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來 其二

自從別京華，我心乃蕭索。 十年守章句，萬事空寥落。 北上登薊門，茫茫見沙漠。 倚劒對風塵，慨然思衛霍。 拂衣去燕趙，驅馬悵不樂。 天長滄洲路，日暮邯鄲郭。 酒肆或淹留，漁潭屢棲泊。 獨行備艱險，所見窮善惡。 永願拯芻蕘，孰云干鼎鑊。 皇情念淳古，時俗何浮薄。 理道資任賢，安人在求瘼。 故交負靈奇，逸氣抱謇諤。 隱軫經濟具，縱橫建安作。 才望忽先鳴，風期無宿諾。 飄颻勞州縣，迢遞限言謔。 東馳眇貝丘，西顧彌虢略。 淇水徒自流，浮雲不堪託。 吾謀適可用，天路豈寥廓。 不然買山田，一身與耕鑿。 且欲同鷦鷯，焉能志鴻鵠。

旦隨三鳥去，羽節凌霞光。 暮與雙鳧宿，雲車下紫陽。 天壇臨月近，洞水出山長。 海嶠年年別，丘陵徒自傷。

雨漲西塘金堤斜，碧草芊芊晴吐芽。 野岸明媚山芍藥，水田呌噪官蝦蟇。 鏡中有浪動菱蔓，陌上無風飄柳花。 何事輕橈句溪客，綠萍方好不歸家。

鳥外更誰親，諸峰即四鄰。 白頭寒枕石，青衲爛無塵。 橡栗堆行徑，猨猴遶定身。 儻然重結社，願作掃壇人。

公餘吏隱剏新亭，野闊雲低疊素屏。 風動荷香翻偃蓋，日搖波影散疏星。 望窮南畝千重綠，坐久西山數點青。 更待晚凉蟬亂噪，與君散策試同聽。

引睡文書堆棐几，穿簾燕子揀梅梁。 好風弄袖湖山近，隴畝摇春禾黍香。

清源山遠水流長，九日溪山更異常。 高閣摩雲聚秀氣，禪僧秀氣聚中藏。

唐餘畫壤媿鴻溝，西閉關門漢道柔。 一自旄頭入京洛，至今泉水不東流。

行行溪水邊，鏡碧不可唾。 安知有沫流，草木多偃卧。 潭鳥瞥復沒，灘沙浄如簸。 不獨荆州民，居險頸癭大。

昔聞若耶村，意象乃物外。 皤然阡陌間，來往幾鮐背。 無論百歲翁，甲子數至再。 我來親見之，殊未輟耕耒。 曩事一一言，多聞雜諄誨。 回頭指丁壯，此是曾玄輩。 有翁又過我，家有孫五代。 指呼取斗酒，山果雜細碎。 顧我使云年，慚縮不能對。 恭惟大父行，不覺投杖拜。 養生惟一嗇，此在吾術內。 翁能信踐之，成就乃爾大。 我今纔耄及，耳目已憒憒。 長庚雖餘輝，敢與明月配。